第二日天刚亮,安佩兰便轻手轻脚起了床,没去叫白红棉,这孩子要强着呢,昨夜也受了惊吓也不说,夜里翻来覆去做梦,嘴里还时不时嘟囔着,得让她多睡会儿缓缓神。
简氏已经起床忙活开早饭了,见着安佩兰出来了,一边忙活着手里的活一边说道:“娘,昨儿红棉也吓到了吧。”
安佩兰点了点头:“是啊,昨夜总说些梦话,没睡踏实。”
“哎,知远也是,看样昨天那幕凶险的狠了,上次那几个瓦刺人还有沙匪来的那阵都也没见有啥事啊,怎么这次吓成这样了!”
安佩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也说不准为啥。许是咱这阵子安生日子过久了,他们心里便觉得不会再有坏人来扰,没了防备。哪成想这一下子冲进来这么多凶神恶煞的,怕是骤然受了惊,才吓成这样。”
简氏无奈叹了口气:“别吓出毛病就好。”
安佩兰也叹口气,想到这会吓着的孩子要叫魂来着,虽然前世的自己是一点也不信这些,可是她出现在了这里,原本不信也信了些,于是想了想说道:“这样,早饭的时候你和老二家的给孩子叫叫魂,不管有没有用,咱自己心里头踏实些。”
说罢转身对着在菜地里头锄草的绣娘也说道:“绣娘,等会你也给曼儿叫叫魂,信不信的,叫了也少不了层皮。”
绣娘和简氏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简氏做的早饭简单,是安佩兰当初给他们做的沙葱面片。
这会他们的菜地里头的沙葱是长的旺的,但是昨夜那群瓦刺人冲进来的时候踩断了好几颗粗壮的,简氏看着都心疼,便清洗干净,干脆学着婆母当初,做了一锅沙葱面片。
安佩兰原身的记忆里叫魂很简单,就是拿着孩子常用的碗筷里头装着吃食,到院子里头叫三声名字,喊三声回家吃饭就行。
于是面好后,安佩兰先用白红棉的碗筷装了碗沙葱面片,然后到院子里头“棒棒棒”的敲了三下碗沿,对着空气大声喊着:“白红棉~回家吃饭~!”
……
连着三次再端着碗回屋子,让白红棉将这碗面片吃完,叫魂就结束了。
接着是简氏学着婆母的样子给白知远叫魂,梁氏和绣娘接二连三的在后头学着样子。
一时间这个小院充满了一股子说不清的邪乎劲儿,孟峰和白季青俩戳在院里,目瞪口呆的看着这群女人们,好像……多少有些“毛病”?
孩子们都也没吃多少,勉强吃了几口后都接着昏睡过去了。
绣娘忙完后,将蒲公英捣碎的药泥给了梁氏,让梁氏给白长宇换药。换药的时候,安佩兰去看了一眼,只见白长宇的伤口轻微泛红,缝好的伤口紧紧贴合在一起,也没有发热的趋势,老二这体质倒是真好。
上次他受伤的时候的药都已经喝完了,光靠着这蒲公英水也不是长远之计,还是要去趟凉州再拿几副药才行。
只是昨夜那江镇将说这瓦刺人刚在凉州做乱,也不知那集市上头有没有恢复,进城有没有影响?
简氏看出了安佩兰的担忧,于是想了想说道:“娘,要不咱先去找李五爷,看看李五爷啥时候进城咱跟着同去?”
安佩兰想了一会,倒也是目前最好的法子了,于是点头,让白季青赶紧骑着马去界口处问问李五爷。
白季青没犹豫,骑上马就去了,安佩兰留下了马和牛,其余的让伊勒带着它们自己去了草场。
简氏将门外的柴火堆重新弄好,弄着碳油,这可是他们最主要的安全防线,不管是对人还是对狼,不可马虎。
而梁氏则在院子中打扫着卫生,心中不自在的又想起头前的事:自家夫君接二连三的受伤,哪次危险都是他受伤严重!自家大伯哥家一点事都没有,她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转而又想到,自家两口子的身手,终究比不上大伯哥家那百发百中的准头。一时怨自家男人武力不济,一时又为夫君愤愤不平,脸色忽明忽暗,满肚子心思全明晃晃写在了脸上。
安佩兰一眼就看穿了小儿媳的心思,根本不用细猜,瞅着这股子憋闷劲儿,估摸着熬不到晚上,就得找时候絮叨开来。
每次都是这样,等白长宇的伤彻底好利索了,她那点愤愤不平的心思,也就烟消云散了。
好在简氏性子宽厚,从来不和梁氏计较这些。后头梁氏自己回过味来,也觉得话说得有些过了,总会找个由头主动找简氏赔不是。这妯娌俩能和睦相处,说到底,还是多亏了简氏的通透豁达。
安佩兰出了院子走到简氏身边,帮着简氏一起弄着柴火堆:“若烟,你这性子吧,好的过了头,若咱家还是那中书令的大户人家,你做当家主母自然无话可说,但是普通百姓家里,这性子吃亏啊。”
简氏自然知道婆母在说梁氏的事情,胸中温软熨帖:“娘,小叔这几番下来伤得都不轻,那伤口看着都揪心。哪家娘子见着夫君这般,心里能痛快?在这事儿上让着她些,我是真不觉得委屈。”
简氏的大方得体,让安佩兰满心赞叹。这般人物,换作宅斗剧本里她必为她举大旗,可如今困在流放的苦日子里,这般好气度却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想了想还是说道:“你有分寸,我不好多说,只一点,不可委屈孩子。”
语气略重接着说道:“昨夜,你带着曼儿和白时泽下来,我自然知道因为那俩孩子还小,作为家中大嫂想着人家孩子是好的,但是你忽略了白知远,他也是个不满四岁的孩子,娘想让你在孩子这里自私些,不管是谁在一起时,定要先顾了自家的骨肉,再去想着别人家的娃。”
简氏没想到婆母竟然同自己说这些话,一时想到昨夜委屈了白知远,心中心酸不已。
“知远固然是家中的长孙,但是十岁之前,不要给他立什么哥哥应该做的事情,他是孩子,就要享受孩童时期该有的保护和偏爱。咱给足了他偏爱,他自然而然的就知道该怎么去疼爱弟弟;若给不足他偏爱,他长大后回想起童年心中只有委屈,怎么可能关爱弟妹?”
安佩兰对着简氏语重心长地劝诫,这些都是前世听来的道理,她虽然没想结婚生子,却也在茶水间听过同事下属聊育儿家事,这些理念,她也确实认可的。
“婆母……你……”一时间,简氏震撼不已,语气都带着哽咽,这些年,她习惯了凡事忍让,习惯了把“大局”二字刻在心上。
如今婆母的话,像一道暖流,冲开了她自己都不觉得的积压的委屈,也让她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底气。
“当然大局还是要顾的,但不是让你们母子委屈自己。”
安佩兰拍了拍她的肩膀:“那些所谓的气度和退让,若是换不来体谅,反倒让孩子受了委屈,那便不值当。”
言尽于此,安佩兰留下简氏自己想清楚,自己则进了院子,大儿媳这性子好说,这小儿媳那嘴还在那小声嘟囔着,瞅着就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