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底,努尔干的天气已经很暖和了,他们穿着单衣挥汗如雨的忙活了三个月,这三个窑洞终于初见了雏形。
安佩兰吩咐他们将窑洞里头用泥浆水抹平整,顶部做成拱形,也搭着架子抹得平整。
这时候的窑洞还真是像模像样的了,跟下头的那个留给牲口的窑洞完全大不同。
最初的那口窑,只留了一个门,进去后才往宽了挖的,关上门里头黑黢黢的。
这三口新窑,留了门还有两扇窗户的宽度。
后头做上门窗,一进这窑洞,准能亮亮堂堂的。
建好了冬暖夏凉的窑洞,安佩兰的心思立刻落到了热炕头上。前世爷爷家那铺烧得暖烘烘的老炕,是她在外打拼时最惦记的念想,蜷在上面听着柴火噼啪声,连梦都是暖的。
老火炕的建造本就没什么复杂门道。爷爷家的炕每隔三五年就会扒开炕面清灰、重新垒砌,安佩兰小时候总在一旁搭手递砖、帮忙扫灰,这些农家最寻常的活计,她早就记在了心里了。
他们在每个窑洞里头都建了一个,在窗户那边上用砖砌了一张大土炕,里头是做了蜿蜒的火道,从窗户那儿做的一道烟道墙,从窑洞的顶部伸出去,外头的烟道建的很高,从土山上头挖的,再用转砌的高高的,这样就不会再倒烟了。
封炕还是用的烧过的老黄泥板子,沿着蜿蜒的火道一块一块的封好,上头再用泥浆水抹了两遍,填好缝,晾干后再烧炕,这需要五六天的功夫吧。
土炕的另一头建了灶台,火塘连向了土炕的火道,三孔窑洞里头,三口灶台。
安佩兰准备的这灶台不是做饭用的,主要是烧炕的,上头烧些热水就行,所以灶台都很小,留的锅台也小些。
点火那天,照例还是烟灰将安佩兰他们都呛了出去,半天后,烟囱才开始冒烟,到了晚上,整个窑洞才算是跑顺了烟了。
这个时候的窑洞,就差门窗了。
安佩兰可不想再让简氏和梁氏俩弄那个什么荆条活泥巴的门了,她想去凉州正儿八经的找个木工,打扇好门窗,还有家具都需要些。
那就需要牛车拉回来了,这大约是要十天半月的日子。
安佩兰思来想去,便准备让家里头的女眷都一起去凉州。
从来了这个努尔干,简氏和梁氏就没出去过,就是白红棉也是因为安佩兰生病的那次才匆匆的出来了一趟。
女孩家家的哪能不想采买些自己喜欢的物件呢?安佩兰便留着白家兄弟在家看家、放牧。自己则带着简氏、梁氏和白红棉往凉州城去。
听了母亲的安排,白红棉和简氏、梁氏的脸上笑意再也藏不住,止不住地裂开嘴角,眉眼弯弯的,心里头乐滋滋的。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几人便赶着晨光起了个大早。安佩兰和白红棉骑同一匹马,缰绳一勒,马儿稳步前行;
简氏和梁氏共乘另一匹马,身后牵着长长的牛绳,大黄甩着尾巴,慢悠悠地跟在马后,蹄子踏在土路上发出沉稳的“嗒嗒”声。
到了大水井那块,躺着闲散的人群少了很多,这个时候基本上都去服徭役去了,白家除了白知远和白时泽没到年纪以外,连白红棉都要算上人头税,一共交了900个铜钱才免了徭役。
所以这会儿倒是比冬天那会安全多了。
出了努尔干的时候,还碰见了五爷,还是在城门口懒懒散散的打着哈欠,老远看到安佩兰他们,瞬间换了笑意:“白夫人这是要去凉州?”
安佩兰他们也下了马背应着:“是啊,我家的窑洞挖好了,想去凉州找个木匠,打扇门窗还有些家具。”
安佩兰上次就发现了五爷见着他们家的窑洞毫无新奇的感觉,便知道,这个时候的窑洞应该是已经常见了。
也是他们见的地方少了些,这努尔干又都是内城里头来的罪人,便没见着罢了。
果然,五爷乐呵呵的说道:“哪儿还要去凉州那么远,咱前头的庄子上就有一家子干木匠的,手艺远近出名的。”
“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要不我带你们去吧!”
“那敢情好啊,就怕耽误您的功夫了!”
五爷摆了摆手:“啥耽误不耽误的,这些日子没流民来的文书,我是真没啥事了!”
说完又去了土墙后头,将他的那匹白色老马牵了出来,骑上马背就前头带路了。
他们现在走的是之前从来没走过的一条沙土路,绵延着往凉州城相反的边境的方向走去,安佩兰倒也不是不放心五爷,就是陌生的地方格外警惕些。
走了半天,终于在远处连绵的山坡间看到了袅袅炊烟。凑近了才发现,这儿的人家竟全是住窑洞的,一个个依山而建,看着十分特别。
简氏和梁氏都惊呆了。她们之前还琢磨着,婆母能想到挖山洞当住处,实在是聪明,此刻亲眼见了这村落,才恍然大悟——原来婆母不是凭空聪慧,竟是仗着博览群书,连这种偏乡的居住习俗都知晓得一清二楚。
此时正好一个人从村口小路上往这儿走来,碰见了五爷笑呵呵的打招呼:“李老五,又来找铁头了!”
五爷笑着摆手道:“哪,今儿不是找铁头的,今儿找孙木匠,给他拉了个活!讨口酒喝!”
那人也不在意,笑着扛着锄头走了。
安佩兰他们从村中小路拐了个弯,便看到眼前这个土坡的正面。
一座砖头砌的方正的小院子将前边圈了起来,透过院墙,看到里面的窑洞竟然有三层,但只有一条一人宽的小路连着二层,也不知这第三层到底从哪上去。
五爷走到这个窑楼前,高声吆喝着:“孙木匠!来活了!”
不一会就听到里头窸窸窣窣的声音:“来喽!”
一个精神抖擞的中年男子出来开的门,一见是李老五,瞬间咧开了嘴:“李老五,你能有啥活!”
说完看见后头的安佩兰他们,疑惑的又看向李老五。
“我能有啥活!这不给你拉了门活么!这是白家的夫人们,她们可是有不少物件要打呢,你好生照乎,我去铁头那看看!回头找你讨酒喝!”
孙木匠乐呵呵的说道:“好来,你去吧,白夫人是吧,进来吧。”
安安佩兰实在听腻了“白夫人”这称呼,见李老五正要转身离开,忙出声叫住:“五爷,往后别再叫我白夫人了,我本姓安。”
李老五愣了不过一瞬,随即反应过来,脸上满起笑意:“好来好来,是我记混了!孙木匠,可得好生照拂着安夫人。”
孙木匠连忙点头,顺势改了口:“哎,安夫人,快里头请,您瞅瞅看中了啥物件,尽管说。”
安佩兰谢过李老五后,抬脚走进孙木匠小院最靠里的一孔窑洞。这窑洞敞亮得很,没装门,里头摆得满满当当全是家具,桌椅板凳、衣柜木箱一应俱全。
简氏和梁氏看得眼睛发亮,左瞅瞅右摸摸,满脸稀罕,白红棉也美滋滋地跟在后面看着。
安佩兰转头看向孙木匠,直说道:“我家三口窑洞刚建好,想请您上门量量尺寸,做三扇门窗,再打些日常用的家具。您看哪天得空,方便过去一趟?”
其实她自己早前已经粗量过一遍,但想着这儿离得不远,让木匠亲自上门量才精准,免得尺寸差了耽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