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闷响,像是掉进淤泥里。
紧接着,树洞冒出黑烟,烟气扭曲,隐约形成一张痛苦的人脸,随即消散。
“里面有东西,”
林默退回来,
“但阵眼不在这儿。”
秦雪绕着枯树走了一圈,忽然蹲下,扒开树根处的枯草。
树根暴露出来,盘根错节。而在主根的位置,树皮裂开一道缝,缝隙里,隐约可见年轮。
正常的树,年轮从里向外,是顺时针扩散。
但这棵树的年轮,是反的——从外向里,逆时针旋转。
“就是它,”
秦雪站起来,
“逆时针年轮,说明这棵树被逆转了生死时序。树心应该是空的,里面封着阵法核心。”
“怎么破?直接砍?”
“不行,强行破开,里面的阴气会爆开,方圆百米都会受影响,”
秦雪想了想,
“得先引出来。”
她从包里拿出那袋五谷,抓出一小把。
“用生机引死气。”
说着,她把五谷撒在树根周围,然后咬破指尖,滴了滴血在谷粒上。
血渗进去。
五谷粒开始发芽,但这次不是绿苗,而是发出淡淡的、温润的白光。
枯树猛地一震。
树根处的裂缝里,涌出更多黑烟,烟气凝聚成触手的形状,朝那些发光的谷粒抓去——死气本能地被生气吸引。
就是现在!
林默抽出猎刀,刀尖对准裂缝,另一只手快速在空中画了一道“破邪符”,符成瞬间,他把刀柄铜片贴上去。
符咒金光大盛,顺着刀尖刺进裂缝!
“嗤——”
像烧红的铁放进水里。
枯树剧烈颤抖,树皮大片剥落。裂缝里传出尖锐的、非人的嘶鸣。
黑烟疯狂涌出,在空中凝聚成一个个扭曲的人形,扑向两人!
林默挥刀就砍。
猎刀砍中黑烟,竟发出金铁交击的声音,黑烟被劈散,但很快又凝聚。
“这些都是困在阵里的残魂!”秦雪喊道,“别硬拼,找核心!”
林默一边挥刀挡开扑来的黑影,一边往树根处靠近。
裂缝里,隐约可见一点暗红的光——那是阵眼核心。
他正要再补一刀,地面突然震动起来。
不是枯树引起的,是从公路那边传来的。
沉闷的马蹄声。
林默回头。
弯道处,涌起浓雾。
雾里,影影绰绰出现一队骑兵。
穿着破烂的古代盔甲,手持锈迹斑斑的长矛,马匹只剩骨架,眼窝里跳动着绿火。
阴兵借道,来了。
为首的骑兵举起长矛,矛尖指向林默。
整个队伍,加速冲过来!
“秦雪,退后!”
林默把秦雪往后一推,自己挡在前面,猎刀横在胸前。
骑兵冲近,他看清了那些盔甲上的纹路——虽然锈蚀严重,但还能辨认出,是剑形的徽记。
太虚剑宗的残徽!
林默心头一震。
但没时间细想,为首骑兵的长矛已刺到面前!
他侧身躲开,反手一刀砍在马腿上。
咔嚓!骨架马腿断裂,骑兵摔下来,但落地瞬间化作黑烟,又在不远处重组。
杀不死。
更多的骑兵冲过来,把他们围在中间。
秦雪背靠山壁,快速掐诀,一道淡金色的光罩护住两人,但骑兵的长矛不断刺在光罩上,每刺一下,光罩就黯淡一分。
“得毁阵眼!”秦雪喊,“否则这些阴兵无限重生!”
林默看向枯树。
裂缝里的红光,一闪一闪。
但骑兵围得水泄不通,根本冲不过去。
他咬牙,从包里抓出桃木钉,灌注灵力,朝枯树甩去!
桃木钉刺进树身,炸开一团金光。枯树震动更剧烈,裂缝扩大了些。
骑兵们似乎被激怒,攻击更疯狂。
光罩出现裂痕。
秦雪嘴角渗出血丝。
林默眼睛红了。
他猛地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五谷袋,把剩下的五谷全倒出来,撒在地上。
然后割破手掌,让血洒在谷粒上。
“地脉灵气,助我!”
五谷粒疯狂生长,不是苗,而是一根根藤蔓般的金色光丝,从地面窜起,缠住骑兵的马腿。
骑兵冲锋受阻。
就这一瞬间的空档,林默冲向枯树!
骑兵长矛从背后刺来,他不管,只盯着裂缝里的红光。
三米、两米、一米——
他举起猎刀,刀尖对准红光,全身灵力灌注进去!
刀身亮起刺目的光,那块铜片更是烫得像烧红的炭。
“破!”
一刀刺入裂缝!
红光炸开。
刺眼的光芒淹没一切。
林默感觉像是被巨锤砸中胸口,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耳边嗡嗡作响,眼前发黑。
但他听见了——
枯树碎裂的声音。
骑兵的嘶鸣变成惨叫,然后消散。
雾,开始退了。
他挣扎着爬起来,看向枯树。
树已经炸成碎片,地上只剩个焦黑的坑。坑里,一块暗红色的玉石碎成几瓣,还在冒烟。
秦雪跑过来扶住他:“你怎么样?”
“死不了,”林默抹了把嘴角的血,看向那些消散的骑兵,“太虚剑宗的徽记……怎么回事?”
秦雪摇头:“不知道。但阵法破了,先离开这里。”
两人互相搀扶着,快步离开老鹰嘴。
走出一段,回头。
弯道处的雾全散了,阳光照下来,公路清晰可见。
但林默心里,沉甸甸的。
太虚剑宗。
那个正道魁首,名门大派。
他们的徽记,怎么会出现在阴兵借道的邪阵里?
傍晚,两人在一个路边小镇歇下。
林默的伤不重,主要是灵力透支。秦雪用残余的五谷生机帮他调理,恢复得很快。
夜里,林默拿出那枚从枯树坑里捡的、还没完全碎掉的暗红玉片。
玉片只有指甲盖大小,边缘锋利。对着灯看,里面隐隐有血丝般的纹路。
“这是‘血魂玉’,”秦雪看了一会儿,“用活人的血和魂魄炼制的邪物,专门用来封存阴兵。炼制方法……早就失传了。”
“太虚剑宗,怎么会用这种东西?”
“两种可能,”秦雪声音很轻,“要么,阵法不是太虚剑宗布的,只是有人用了他们的东西做伪装。要么……”
她没说完。
但林默懂。
要么,太虚剑宗本身,就不干净。
“先收着,”林默把玉片包好,“以后说不定有用。”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窗外,小镇的灯火稀稀拉拉。
“明天就能出这片山区了,”秦雪说,“之后的路……”
“之后的路,更得小心,”林默躺下,“连太虚剑宗都扯进来了,这潭水比想的还深。”
秦雪也躺下,过了一会儿,轻声说:“林默。”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最后发现,所谓的正道,和邪道是一路货色……”
林默转过身,看着她。
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她眼睛亮得像水里的星子。
“那就一起收拾,”他说得很平静,“管他正道邪道,害人的,都是龟儿子。”
秦雪笑了,闭上眼:“嗯。”
深夜,林默忽然惊醒。
他感觉到,怀里的猎刀,在微微发烫。
抽出刀,刀柄上那块铜片,竟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青黄色的光。
和昨晚王家坝子稻田里,地脉青牛的光,一模一样。
光一闪一闪,像在呼吸。
然后,光里浮现出几个字,很小,但清晰:
阵破,牛角断,速归。
林默猛地坐起。
青牛虚影的断角。
护村大阵,要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