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北夷各处的绿洲暗河仿佛被无形之手拨动,频频出现异象。
有的绿洲泉眼涌出赤水,凝结成“鹭”字形状;
有的暗河在月光下显露出宛如兵戈的奇特波纹;
更有传言,夜空星象变动,紫微偏移,主星耀于北夷四公子秦鹭野......
种种迹象被有心人串联解读为“鹭野承天,北夷中兴”,迅速传遍北夷街头巷尾,百姓议论纷纷,人心浮动。
俨然将秦鹭野传成了“天命所归”的北夷真主。
与此同时,离耳城顶着尧光截杀的压力,千辛万苦运抵北夷城门的大批粮草,刚准备卸车入库,变故陡生!
拉车的马匹和驮兽集体中邪,突然自行调转方向,朝着尧光城门的方向狂奔而去!
等米下锅的北夷将士们追去抢夺,却一个个触碰到粮车便倒地不起。
还杀出来一堆猎户、行商。
远近交替,箭雨如瀑,挥刀乱杀,杀得北夷守卫措手不及。
连离耳士兵也白白受这无妄之灾。
都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救命的粮草,一路绝尘,浩浩荡荡地顺利投了敌!
接连两大噩耗传到秦鹭野耳中。
“砰——!”
一声巨响,黄花梨木桌案被秦鹭野含怒一掌拍得四分五裂!
木屑纷飞中,他眼中杀意沸腾。
“鼠辈!藏头露尾的鼠辈!定是君天碧暗中搞鬼!”
异象动摇王权根本,粮草则关乎军心生死!
这连环毒计,狠辣至极!
一旁的秦凌羽倒是相对镇定,她盘腿坐在软垫上,指尖翻动着几片兽骨磨制的骨牌。
“粮草没了,倒也未必是绝路。”
她跃跃欲试,“大不了咱们也学学君天碧那强盗行径,抢了城内的米铺暂缓燃眉之急!”
“实在不行,暂时服个软,向尧光讨价还价,也不算丢人。”
“或者......”
她眼波流转,语出惊人,“直接向尧光投降也无妨嘛,反正君天碧长得好看,看着不亏。”
秦鹭野冷冷瞪了她一眼,显然没把这不着调的话当真。
秦凌羽耸耸肩,继续说正事:“但这异象之说......父王那边,可不好糊弄过去。”
他们那位将王位看得比命还重的父王,可是连亲生骨肉都杀了不少。
向来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死在他手中的“天命之子”可不在少数。
秦鹭野能活到现在并手握兵权,靠的是累累军功和步步为营。
秦鹭野眸光讳莫如深,望向窗外阴沉的天色:“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秦凌羽翻动骨牌的手一顿,抬眼看他:“这是准备自相残杀?那岂不是正中了背后设局之人的下怀?”
让北夷内部先斗起来,尧光正好坐收渔利。
她虽骄纵,却也看得清局势。
秦鹭野缓缓转过头,眼中闪过一丝残忍:“何须我亲自出手?”
“这里,不是有现成的日月交食吗?”
秦凌羽了然。
“要是尧光这轮日头太盛,一口吞了杜家那点月辉......”
她歪了歪头,“北夷可就少了一根撑天的柱石,四哥,你真舍得?”
杜家固然功高震主,但也是北夷重要的军事支撑。
秦鹭野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柱石......若是生了异心,或者碍了路,再粗壮,也得敲碎了。”
“旧柱不折,新梁......如何能立?”
远离喧嚣的绿洲边缘,葡萄藤架枝叶繁茂,浓密的绿荫遮挡了正午的烈日。
游殊精疲力尽地躺在藤架下的毡毯上,双目紧闭,连呼吸都透着深深的疲惫。
他白皙的皮肤被晒得泛红,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
被君天碧这个疯子威胁着,一夜之间几乎游遍了附近所有绿洲和暗河制造一系列神迹,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
此刻,他连骂那个无良魔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阵诱人的烤羊肉香味混合着淡淡的酒气飘了过来。
游殊皱了皱鼻子,勉强睁开一条眼缝。
只见君天碧拎着一个油纸包和一壶酒,慢悠悠地走到他身边坐下。
油纸包里是一只烤得金黄酥脆的羊腿,酒是北夷特有的马奶酒,带着浓郁的奶香。
她拔出腰间的匕首,利落地割下一大块最鲜嫩多汁的羊肉,看也没看,直接塞进了游殊微张的嘴里。
游殊咀嚼了两下,浓郁的肉香在口中化开,外焦里嫩,味道不错。
他咽下羊肉,甚至没出息地觉得更饿了。
闭着眼,很自然地微微张开了嘴,等待着下一口投喂。
君天碧却慢条斯理地又切下一块,这次,送进了自己嘴里。
游殊等了半天没等到第二口肉,不满地蹙眉,“怎么?城主使唤完人,连口肉都吝啬?”
“想吃?自己起来切。”
君天碧自顾自地一口肉,一口酒,吃得十分惬意。
游殊气得想翻身不理她,奈何胃里空空,肉香勾人。
最终还是饥饿战胜了那点脾气。
“......你就不能有点良心?”
游殊认命地坐起身,一把夺过君天碧手中的匕首,也不管干不干净,自己动手切下一大块羊肉吃了起来。
他确实饿坏了。
君天碧靠在一旁,也不在意。
啜饮着马奶酒,悠远地望着绿洲边缘摇曳的芦苇,远处沙丘起伏,仿佛在巡视领地。
这地方......真是不错,很快,就是她的了。
游殊咽下最后一口肉,晃了晃赤着的双脚。
“买了肉,买了酒,城主难道就不能......发发善心,给你这苦力买双鞋吗?”
君天碧转过头,目光落在他沾着沙土的脚上,诚挚发问:“你不是鲛人吗?鲛人......穿什么鞋?”
她上下打量了他身上那件从她衣柜里顺来的玄色外袍。
“依孤看,连衣服都不该穿。”
游殊被她这无耻的调戏气得冷脸,不可理喻的疯子。
“你想让我光天化日之下,光着身子在陆地上走?”
“怎么?吃饱了有力气顶嘴了?”
君天碧似笑非笑地盯着他,“那不如......再辛苦一下,游他个九九八十一片绿洲?”
“看看还有哪些暗河没被你祥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