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嬷嬷举着灯笼从假山后转出来,灯笼的光晕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晃出斑驳的影子:“跑啊,怎么不跑了?你们以为躲得过老婆子这双眼睛?”她手里的拐杖“笃笃”敲着地面,每一声都像砸在人心上。
“赵嬷嬷?”雨柔愣在原地,手里的云锦帕子被捏出褶皱,“您怎么会在这?”
“哼,”赵嬷嬷往地上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当年我在浣衣局当差时,你们还穿开裆裤呢!想在我眼皮子底下藏东西?”她猛地抬起拐杖,杖头的铁箍反射出冷光,“把从库房偷的金丝线交出来,饶你们这小辈一次。”
周贵人从树后探出半张脸,手里攥着个布包,指尖抖得厉害:“我没……没偷……”话没说完,布包从指缝滑出来,滚到赵嬷嬷脚边——里面露出半截绣着凤凰的霞帔,金线在月光下闪得刺眼。
“还敢狡辩?”赵嬷嬷拐杖一挑,布包飞到半空,霞帔展开,背面赫然绣着东宫的标记,“这是太子妃的物件,你们也敢动?”
林侍卫长带着人围上来,腰间的佩刀“噌”地出鞘:“赵嬷嬷说得对,东宫的东西都敢碰,是活腻了?”他的刀面映出雨柔发白的脸,“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谁也别想走。”
雨柔忽然往侧面一扑,撞开矮树丛滚进沟里,手里却死死攥着块玉佩——那是方才从布包里掉出来的,玉上刻着个“令”字,边缘还沾着新鲜的泥土,显然刚从土里挖出来。
“往哪钻?”赵嬷嬷拐杖顿地,沟边的藤蔓突然缠上雨柔的脚踝,“老婆子我养的‘看家藤’,专缠偷东西的小贼!”
周贵人急得往沟里扔石头,却不小心砸中雨柔的后背,疼得她闷哼一声。林侍卫长已经跳下来,靴底踩着沟边的碎石,发出“咯吱”的声响,越来越近。
“把玉佩扔过来!”周贵人突然喊,声音都劈了叉,“别让他们拿到!”
雨柔攥紧玉佩,指腹摸到玉上的裂纹——方才滚下来时磕的。她忽然想起赵嬷嬷年轻时的传闻:当年浣衣局丢了皇后的凤钗,就是她一根藤条抽得三个小太监哭着认了罪。此刻藤蔓越收越紧,她能感觉到赵嬷嬷的气息就在头顶,像片乌云压下来。
雨柔咬着牙,突然将玉佩狠狠砸向沟顶的藤蔓——玉佩撞上藤蔓的瞬间,竟迸出一串火星,缠在脚踝上的藤蔓猛地一松。她趁机翻身爬起,却见赵嬷嬷的拐杖已经悬在头顶,杖头的铁箍泛着冷光。
“有点意思。”赵嬷嬷挑眉,拐杖却没落下,“这玉佩是你从假山石缝里挖的吧?下面埋着的紫檀木盒,藏的什么?”
周贵人在沟上急得直跺脚,手里的布包不知何时多了把剪刀,正哆哆嗦嗦剪着垂下来的藤蔓:“雨柔快上来!林侍卫长要跳下来了!”
林侍卫长果然纵身跃下,带起的风掀动雨柔的发丝。她忽然往旁边一躲,林侍卫长扑了个空,靴底在泥里打滑,竟朝着赵嬷嬷撞过去——两人撞在一处,拐杖“哐当”落地,藤蔓失去控制,疯长着缠向四周。
“胡闹!”赵嬷嬷怒喝一声,从袖中摸出把铜剪,“咔嚓”剪断最粗的一根藤蔓。她看向雨柔,眼神锐利如刀,“紫檀木盒里的账册,是你偷的吧?当年李总管就是靠那账册翻的案,你想重蹈覆辙?”
雨柔的心猛地一沉。那账册她确实见过,上面记着二十年前宫里的银钱往来,字迹看着像极了……她不敢再想,转身就往沟外爬,手指被藤蔓划破也浑然不觉。
周贵人终于剪开最后一根藤蔓,伸手将她拽上去:“快跑!赵嬷嬷的藤条比刀子还快!”
两人刚跑出没几步,就见前方火把通明——是禁军巡夜的队伍,领头的校尉举着火把喝问:“什么人在这儿喧哗?”
赵嬷嬷拄着拐杖慢慢走出来,声音平静得可怕:“抓贼呢。”
火把的光落在雨柔脸上,她看见周贵人手里的剪刀还在抖,而林侍卫长正捂着胳膊从沟里爬出来,赵嬷嬷的拐杖尖上,沾着片带血的衣角——是她方才被藤蔓划破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