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的会议室，灯火通明。
长桌两侧坐满了人，大多是第一次在非公开场合见到这位传说中的“洛小姐”——江屿昏迷期间暂代集团事务，如今已正式接掌部分核心决策权。他们中有头发花白、跟随江家多年的老臣，有华尔街挖来的金融精英，也有从底层杀出来的中生代悍将。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主位那位穿着简单丝质睡袍、头发随意束起、脸色还带着几分失血后苍白的年轻女子身上。
她甚至没有化妆，素净的脸上只有眼神亮得慑人。
“人都到齐了。”洛薇薇放下手中那杯冒着热气的参茶，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时间紧迫，客套话免了。艾伦，先通报情况。”
艾伦起身，快速介绍了文物运输车队遭劫的经过，展示了现场照片和那张黑色卡片的影像。会议室里响起压抑的抽气声。
“这套‘鎏金飞凤纹波斯锦’残片，”集团文化投资部负责人、一位姓陈的老先生扶了扶眼镜，声音有些发抖，“是三个月前我们通过七层中间人，从一位法国私人收藏家手中回购的。交易金额九千三百万，所有手续合规合法，运输安保等级是A+，全程有GpS定位和实时监控……”
“实时监控在事发前三分钟被黑客入侵，替换为循环画面。”网络安全总监、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年轻女人冷声接口，“手法很专业，不是普通黑客团队能做到的。我们正在追查Ip跳板，但对方用了至少十七层肉鸡和三个暗网节点，溯源需要时间。”
“现场勘查呢？”洛薇薇问。
坐在角落的一位穿着黑色夹克、面容精悍的中年男人站起身。他是集团安保总顾问，前特种部队指挥官，代号“山鹰”。
“事故现场很干净，干净得不正常。”山鹰声音粗粝，“三辆护卫车是被远距离电磁脉冲武器瘫痪后，被精准撞击落海的。劫走主展车的共有八人，全部穿着民用级外骨骼，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他们只用了四十二秒完成劫持、脱离现场，路线规划完美避开了所有交通监控盲点，最后消失在老城区的废弃工业园。”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们在工业园里发现了被遗弃的改装货车和全套外骨骼装备，但没有指纹、没有毛发、连鞋印都被专业处理过。对方是行家。”
会议室陷入沉默。这不是普通的文物劫案，这是一场有预谋、有高端技术装备、有专业团队支持的军事化行动。
“陈老，”洛薇薇看向那位老先生，“这套波斯锦残片，除了文物价值，还有什么特殊之处？”
陈老先生愣了一下，思索片刻：“从艺术史角度看，它是唐代丝绸之路鼎盛时期中外工艺融合的巅峰之作，保存完好的同类残片全世界不超过五片。但要说特殊……”他犹豫道，“收购时那位法国收藏家提过一句，说这东西是他祖上从西域某个失落神庙的祭祀坑里挖出来的，一直不太‘干净’，他早想出手。”
“不干净？”
“收藏圈的黑话，意思是……东西有点邪门。据说前几任主人都或多或少遭遇过意外。”陈老先生压低声音，“但我们做过全面检测，没有放射性，没有有毒物质，也没有任何异常能量波动……”
“现在有了。”洛薇薇平静地说，将那张黑色卡片的投影放大，“留下这个的势力，对这套残片志在必得。他们称呼我为‘钥匙小姐’，显然，这套波斯锦残片，也是他们计划中的一部分。”
她环视全场：“所以，现在的问题有三个。第一，基金会——也就是留下卡片的组织——为何需要这件文物？第二，集团内部，从收购到运输的整个流程中，是否有信息泄露点？第三，”
她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冷：“如果查出泄露点，该如何处理？”
最后那句话让会议室温度骤降。
“洛小姐，”一位分管海外业务的副总忍不住开口，“这毕竟是个案，也许是竞争对手恶意打击我们刚起步的文化板块，没必要上升到……”
“没必要？”洛薇薇打断他，眼神淡淡扫过去，“张副总，上个月你经手的那笔对非洲矿业公司的投资，风险评估报告第七页第三行，关于当地部落圣地开采权的潜在冲突，你为何擅自修改了冲突等级？”
张副总脸色一白。
“李总监，你在瑞士银行那个以你小姨子名义开设的信托账户，最近三个月为何有来自开曼群岛的三笔不明汇款？”
法务总监额头渗出冷汗。
“王经理，你手下那个刚入职半年的项目助理，简历中在‘环宇资本’实习的那段经历，为何没有如实申报？”
一连串点名，轻描淡写，却精准地刺中了在场至少三分之一人的隐痛或失职。所有人都惊愕地看向主位上的女人——她才接手几天？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不是江屿。”洛薇薇端起参茶，抿了一口，语气恢复平静，“江屿用人，看能力，也容忍一些无伤大雅的私心和小动作，只要不越线。但我不同。”
她放下茶杯，瓷器与木质桌面碰撞出清脆一响。
“我来自一个规则更简单、惩罚更直接的时代。在我这里，只有两种人：可用之人，与不可用之人。忠诚不是唯一标准，但‘蠢’和‘贪’到危害整体利益，就是不可用。”
“文物劫案不是个案。这是战争开始前的试探性攻击，是针对‘古今融创’这个文化品牌，也是针对我个人的挑衅。如果连这种程度的挑衅都不能以雷霆手段回应，那么接下来，我们在东南亚雨林，在‘源初之地’，在其他任何一个战场，都只有被撕碎的份。”
她站起身，睡袍的衣摆垂落，明明是最闲适的装扮，却透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现在，我宣布三条指令。”
“第一，集团旗下所有文化相关项目，安保等级上调至最高，所有敏感文物及资料，即刻转入地下保险库。涉及‘丝绸之路’、‘西域古国’、‘失落神庙’等关键词的项目，全部暂停，重新审核。”
“第二，成立内部调查组，由艾伦直接领导，山鹰协助。我要在四十八小时内，看到从文物收购到被劫全过程的所有信息链图谱，每一个接触过信息的人，都要接受背景复审。有问题的，按公司章程和法律法规处理。问题严重的，”
她看向法务总监：“收集证据，移交司法机关。并附上集团对涉案金额的十倍索赔诉讼。”
“第三，”她看向众人，“‘古今融创’基金会原定下月举办的文物特展，不仅照常举行，我还要扩大规模。被劫的波斯锦残片，我会用更好的东西补上。基金会想用这种下作手段打击我的声望，我偏要将声望推到更高。”
“各位，”她最后扫视全场，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时代变了。我们面对的敌人，不再只是商场上的竞争对手。这是一场关乎存亡的战争，而战场就在我们脚下这座城市，在我们经营的每一个领域。不想参战的，现在可以退出，我会让财务部结算一笔丰厚的离职补偿。但留下来的，”
她微微扬起下巴，那是属于大燕王妃，属于星核契约者，也属于即将在这片都市建立新秩序的女王的眼神。
“就必须遵守我的规则，拿出全部的本事。我不会亏待有功之臣，但也不会容忍任何一次背叛或愚蠢。听明白了吗？”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几秒后，山鹰第一个起身，军姿笔挺：“明白！”
紧接着，艾伦、网络安全总监、陈老先生……一个接一个人站起来，最后，连那位张副总也苍白着脸，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很好。”洛薇薇点点头，“散会。艾伦、山鹰留下。”
人群散去，会议室里只剩下三人。
“洛小姐，您刚才说的那些……”艾伦欲言又止。
“一部分是江屿昏迷期间我翻阅档案时记下的，一部分是这几天处理公务时察觉的蛛丝马迹，还有一部分，”洛薇薇坦然道，“是诈他们的。不过看反应，应该八九不离十。”
山鹰嘴角抽搐了一下。
“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洛薇薇神色平静，“清洗内部是必要的第一步。接下来，对外，我要你去查劫匪的装备来源。民用级外骨骼、电磁脉冲武器、还有那种级别的黑客支持，这些资源不可能完全隐形。”
“是。”山鹰领命。
“艾伦，联系百里晏，告诉他我同意会面，时间地点他定。另外，”洛薇薇指尖轻敲桌面，“以私人名义，帮我约见几位临海市的老收藏家，尤其是对‘西域古物’有研究的。我要知道，那套波斯锦残片，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
两人领命而去。
洛薇薇独自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逐渐亮起的天色。都市在苏醒，车流渐密，灯火次第熄灭，平凡的又一天开始了。
但平凡之下，暗流已汹涌成潮。
她低头看向掌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地脉的暖意，以及星核那浩瀚意志掠过时留下的微颤。
文物劫案只是开始，是基金会落下的第一枚试探棋子。
而她刚才在会议室的这番动作，则是她作为都市王者，落下的第一手回应。
清洗内部，震慑人心，明确规则，同时亮出反击的姿态。
接下来，该去找那位递来橄榄枝的“寻古社”代表，好好谈谈合作条件了。
以及，该为即将到来的东南亚之行，做更周全的准备。
房门被轻轻推开，江屿披着外套，倚在门框上，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清亮。
“都听见了？”洛薇薇没回头。
“嗯。”江屿走过来，从背后轻轻环住她，将下巴搁在她发顶，“比我想象的还要……锋利。”
“怕了？”
“不。”江屿低笑，“只觉得，幸好你站在我这边。”
洛薇薇放松身体，靠进他怀里，感受着身后传来的体温和心跳。
“江屿。”
“嗯？”
“等从东南亚回来，我们把该查的都查清楚。你的刀，我的玉，还有那些藏在时光里的秘密。”她望着玻璃上两人的倒影，声音很轻，“然后，一起把该收拾的烂摊子，都收拾干净。”
“好。”
晨光终于漫过天际，将整座城市镀上一层淡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