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别墅的医疗室内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草药清香。
洛薇薇半靠在智能医疗床上,手臂上连接着监测生命体征的管线,另一只手则搭在江屿的手腕上——他躺在隔壁床上,正接受神经修复仪的深度治疗。那把被称为“薪火之刃”的断刃被置于房间中央的特制保险柜中,萨菲和巴伯斯正在外围进行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能量监测。
“神经受损度37%,主要集中在前额叶与边缘系统,与‘强烈意志燃烧’的临床表现吻合。”萨菲盯着全息屏幕上的数据流,小脸皱成一团,“江老板,你当时到底用这把刀做了什么?它好像不只是吸收你的体力或能量,而是直接汲取了你‘想要保护薇薇姐’这个意志本身,并将它转化为攻击力……”
江屿闭着眼,脸色依旧苍白,闻言只是淡淡回应:“它回应了需求,这就够了。”
“但这太危险了!”萨菲提高了音量,“意志是灵魂的基石!过度抽取会……”
“会怎么样?”洛薇薇转过头,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萨菲缩了缩脖子,声音小了下去:“轻则记忆缺失、人格改变,重则……变成没有自我意识的空壳。那把刀,它本质上是将‘守护的执念’转化为‘斩断规则的力量’。用多了,执念会烧光的。”
房间陷入沉默。
许久,洛薇薇轻声问:“有修复的方法吗?”
“有……但很难。”萨菲调出另一组数据,“地脉镇守者馈赠的那股暖流对灵魂损伤有极佳的修复效果,薇薇姐你可以引导部分给江老板。另外,天音阁的‘养魂曲’应该也有帮助,我已经联系云芷姐了。还有就是……可能需要一些非常稀有的,能滋养灵魂本源的药材或宝物,现代医学对此基本无能为力。”
“药材或宝物……”洛薇薇若有所思。大燕朝宫廷秘录中,倒是有几味传说中的灵药记载,但在这个时代能否寻得,是未知数。
医疗室的门被轻轻敲响,艾伦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个样式古朴的檀木匣。
“老板,洛小姐。寻古社的人刚刚将东西送到了,指定交给二位亲启。”他将木匣放在中间的桌子上,“来人没有露面,通过无人配送机送至山脚岗亭。全程监控显示,没有任何能量波动或追踪信号。”
洛薇薇与江屿对视一眼。
“打开。”
艾伦按下木匣侧面的机括。匣盖无声滑开,露出三样物品:一卷以玉轴封存的古朴卷轴、一枚晶莹剔透仿佛有流光盘旋其中的玉简、以及一个巴掌大小的青铜罗盘。
玉简首先亮起微光,百里晏的声音在室内温和响起:
“洛小姐,江先生,冒昧打扰休养,实因事态紧迫。匣中三物:卷轴为‘薪火之刃’简史及与星核渊源;玉简内为‘神骸王座’相关考据及基金会东南亚行动预测模型;青铜罗盘为‘寻星引’,可感应‘星泪之眼’碎片及部分同源能量波动,权作合作诚意之证。”
“另,我社刚截获最新情报:基金会已在暗网发布巨额悬赏,目标为洛小姐贴身佩戴之玉珏碎片,及江先生手中‘薪火之刃’。东南亚雨林神庙遗迹的勘探活动,已于七十二小时前秘密启动。‘净化日’推算窗口,约在四十五天后。”
“请二位务必在十日内做出是否联手探索之决定。若去,我社可提供遗迹结构图、上古封印破解法门及当地接应。若不去……基金会集齐三枚钥匙之可能性将超过七成。届时,全球异常指数恐将突破临界。”
声音至此消散,玉简光芒暗去。
紧迫感如同实质的冰水,浸入房间的每个角落。
“四十五天……”洛薇薇喃喃道。
“老板,您的身体状况至少需要两周的深度疗养才能进行高强度活动。”艾伦沉声提醒,“而且,公司那边,‘环宇资本’和‘永固建材’近期的小动作明显增多,似乎嗅到了什么风声。”
内忧外患。
江屿睁开眼睛,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已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与锐利:“艾伦,启动‘方舟协议’第三阶段,所有核心资产转入量子加密信托,商业战线转入全面防守。在我恢复之前,所有决策由洛薇薇全权代理。”
艾伦怔了一瞬,随即肃然领命:“是!”
这意味着,江屿将他在世俗世界最庞大的商业帝国的临时指挥权,完全交给了洛薇薇。这是比任何誓言都更沉重的信任。
洛薇薇看向他,没有推辞,只是点了点头。王妃掌过府库,理过封地,执掌过数十万人的生计,一个商业帝国,虽然体系不同,但核心逻辑相通——无非是资源、人心与规则。
“萨菲。”她转而吩咐,“全力破译寻古社提供的资料,尤其是基金会行动模型。我要知道他们可能的人员配置、装备水平,以及那片雨林里除了神庙还有什么。”
“明白!”萨菲立刻蹦起来,带着巴伯斯冲向隔壁的数据分析室。
医疗室内只剩下两人。
洛薇薇伸手握住江屿的手,指尖传来他依然偏低的体温。“值得吗?”她轻声问,“那把刀……”
“值得。”江屿回答得没有半分犹豫,“如果重来一次,我只会更早把它拔出来。”他反握住她的手,力道不大,却异常坚定,“薇薇,我用了七年时间爬上这个位置,原本以为是为了站到你身边。但现在我明白了——是为了有能力在你需要的时候,成为你的盾,你的剑。”
他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百里晏说得对,这刀和我血脉里的东西,恐怕不是偶然。等我能下床,我会亲自去查江家祖祠里那些从来没人在意的老东西。”
洛薇薇静默片刻,忽然道:“等这次从东南亚回来,我跟你一起去。”
不是询问,是陈述。
江屿愣了愣,随即嘴角勾起一个很淡却真实的弧度:“好。”
接下来的三天,半山别墅进入了高速运转却又异常安静的节奏。
洛薇薇在医疗室与书房之间两点一线。白天,她处理艾伦汇总来的集团事务,以惊人的效率学习现代企业运作的同时,又将王府的管理智慧融入其中,几项原本棘手的跨国谈判和内部整顿,在她手中竟显得举重若轻。晚上,她则研读寻古社送来的卷轴和玉简,并与萨菲讨论技术细节。
卷轴上用古老的篆文混合着奇特的能量图谱,记载了“薪火之刃”的来历。它并非兵器,而是上古某个守护文明在面临毁灭时,集全体族人之“愿力”与文明火种锻造的“传承信物”。其核心并非杀戮,而是“铭记”与“传递”。它斩断的不是物质,而是“断绝传承的厄运”与“覆盖文明的黑暗”。星核代表的是宇宙尺度的秩序与生机,而薪火之刃代表的,是文明尺度的不屈与延续。
这解释了为何它能斩断基金会高层意识的连接——那意识本质是“掠夺”与“断绝”,正是薪火之刃的天敌。
而江屿的血脉,很可能就是那个消亡文明遗落在现代的后裔。只是不知经过多少代稀释与遗忘,只剩下这把残刃和潜藏的本能。
玉简内的信息则更令人心惊。“神骸王座”并非比喻,而是一个切实可行的、疯狂到极点的仪式蓝图。基金会试图收集三种“本源钥匙”,在特定的时空坐标举行献祭,打开通往“源初之地”的通道,并利用通道开启瞬间泄露的“原初规则”,浇筑王座,使主持者获得近乎神只的位格。
代价是:至少需要一座千万人口级别的城市,连同其中的所有生命与文明痕迹,作为“基底材料”。
“疯子……他们全都是疯子!”萨菲读到这部分时,声音都在发颤。
第四天傍晚,云芷来了。
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气息平稳了许多。带来了一盒亲自调制的安神香,以及一枚记录着天音阁“养魂曲”真传的音符石。
“此曲不可录制,不可外传,需以特定心法配合聆听。”云芷将音符石交给洛薇薇,目光清澈,“薇薇,我知你必赴东南亚。天音阁不便直接介入此类争夺,但我个人可以与你同去。音律之道,于勘探、破障、安抚地脉,或有些许用处。”
这是雪中送炭。
洛薇薇郑重接过:“多谢。”
“不必言谢。”云芷微微一笑,“你身上有‘和鸣’之音,与我所求之道相通。助你,亦是助我修行。”
第五天,江屿已能在旁人搀扶下短暂行走。神经损伤在地脉暖流和养魂曲的双重作用下,修复速度远超预期。萨菲兴奋地宣布,照此进度,一周后他就能恢复基本行动能力。
但危机从不等人。
第六天凌晨,艾伦急匆匆敲响了书房的门,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洛小姐,刚刚收到的消息——‘古今融创’基金会筹备下月开幕的‘大燕丝路文物特展’,展品运输车队在跨海大桥上遭遇‘意外’车祸,三辆护卫车坠海,主展车被劫。”
洛薇薇正在翻阅雨林卫星图的指尖一顿。
“劫匪目的明确,只抢走了特展的核心展品:上月刚从海外回购的那套‘鎏金飞凤纹波斯锦’残片。”艾伦声音发涩,“现场留下了这个。”
他递过一个透明证物袋,里面是一张纯黑色的卡片,上面用暗红色的、仿佛干涸血液的颜料,写着一行扭曲的文字:
【第一份礼物。期待见面,钥匙小姐。】
卡片背面,印着一个极其微小、却让洛薇薇瞳孔骤缩的图案——
那是一尊以星辰为骨、以文明残骸为饰的虚幻王座轮廓。
神骸王座。
基金会的獠牙,并没有因为地脉的失败而收起。
反而,以一种更嚣张、更贴近她现实生活的姿态,亮了出来。
洛薇薇缓缓放下卫星图,站起身。窗外,黎明前的黑暗正浓。
“通知所有部门负责人,一小时后紧急会议。”
“联系百里晏,告诉他,合作细节可以谈了。”
“另外,”她看向艾伦,眸色沉静如寒潭,“以我的名义,给所有参与文物回购的中间人、运输公司、以及安保团队,发一份问询函。措辞要客气,但意思要明确——我需要一个解释。”
“如果解释不能让我满意,”她顿了顿,语气平淡,却让艾伦脊背微凉,“我不介意用一些……更古典的方式,来查明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