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膛里的火光舔着柴禾,把温乐瑜的侧脸映得暖融融的。她捏着绣花针的手指微微发颤,针尖在布面上戳了三个窟窿,才勉强把那朵歪歪扭扭的月季绣出个轮廓。
“又扎着手了?”顾晏廷掀开门帘进来时,正看见她把指尖含在嘴里,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偷糖的小松鼠。他粗糙的拇指轻轻蹭过她发红的指腹,掌心带着训练后的灼热温度,“说了别学这些精细活,偏不听。”
温乐瑜把绣绷往身后藏,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我、我想给你绣个枕套……”声音细得像棉线,“上次看大嫂给大哥绣的鸳鸯,针脚可齐整了。”
顾晏廷闷笑一声,从怀里摸出颗水果糖塞进她嘴里,柠檬味的甜酸在舌尖炸开。他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她发顶,把那撮总翘起来的碎发按下去:“我枕头硬,不配用这么软的东西。”话虽这么说,目光却落在她身后露出的半截绣布上,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住。
院门外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紧接着是沈听澜中气十足的怒吼:“顾晏城你个混球!说了让你劈柴别耍花样!”
温乐瑜吓得往顾晏廷怀里缩了缩,就见沈听澜揪着顾晏城的耳朵闯进来,后者手里还攥着根断成两截的斧头柄。沈听澜另一只手拎着个麻袋,往地上一摔,滚出三五个圆滚滚的土豆——她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结实的小臂,肱二头肌线条比顾晏城还明显。
“你自己看!”沈听澜把斧头柄怼到顾晏城眼前,“劈个柴都能把柄劈断,我看你是想让全家喝西北风!”
顾晏城疼得龇牙咧嘴,视线却黏在麻袋里的土豆上,突然怪笑两声:“嫂子你看!我在后山刨着野土豆了,比队里分的大一圈!”他挣脱沈听澜的手,献宝似的捡起最大的那个往温乐瑜面前递,“嫂子快拿去找娘炖肉,听澜力气大,让她再去劈一捆柴!”
“我劈你个头!”沈听澜一脚踹在他屁股上,顾晏城踉跄着撞在门框上,却没生气,反而嬉皮笑脸地揉着屁股:“反正你劈柴比我快,上次你跟王寡妇比劈柴,赢了她两斤红糖呢。”
温乐瑜看得目瞪口呆,顾晏廷却习以为常地往灶膛添了把柴:“娘去二婶家了,中午炖土豆烧肉,听澜你去把野土豆洗了,晏城去借把新斧头。”他瞥了眼墙上的挂钟,“半小时后队里要派工去割麦子,别迟到。”
沈听澜应了声,拎着麻袋往井边走,路过温乐瑜时突然停下,粗粝的掌心拍了拍她后背:“别怕,他就这德行,打不坏。”说着眼尾扫过顾晏廷,突然坏笑,“不像某些人,把媳妇护得跟眼珠子似的,上次张婶多说了句乐瑜绣活糙,被你瞪得三天不敢跟咱家门口过。”
顾晏廷往灶膛里塞柴的手顿了顿,耳根悄悄泛红,却梗着脖子道:“我媳妇我不护着?”他转头看温乐瑜,眼神瞬间软下来,“去堂屋坐着,这里烟大。”
温乐瑜攥着衣角点点头,刚走到堂屋就被顾晏城拽住胳膊。他神秘兮兮地从裤兜摸出个玻璃弹珠,弹珠里嵌着朵小雏菊,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给你。”顾晏城往她手里一塞,压低声音,“上次跟三队小子赌弹珠赢的,听澜说你们城里姑娘喜欢这些亮晶晶的。”他挠挠头,“你别告诉她是我给的,不然她又要说我玩物丧志。”
温乐瑜捏着冰凉的弹珠,指尖都在发烫。她想起穿书前在图书馆翻到的《八零年代生存手册》,里面说顾晏城后来会因为聚众赌博被抓去劳改,而沈听澜会为了捞他,跟工头起冲突被打断胳膊……她突然抓住顾晏城的手腕,急得眼眶都红了:“以后别赌了好不好?弹珠我喜欢,但我更想你好好的。”
顾晏城被她突如其来的认真吓了跳,看着她水光潋滟的眼睛,突然红了脸,结结巴巴道:“我、我不赌了……以后给你捡好看的石头行不行?”
沈听澜端着洗好的土豆进来时,正撞见这幕,手里的木盆“哐当”砸在地上。她叉着腰冲顾晏城吼:“你又跟嫂子说啥坏话呢?”顾晏城吓得一蹦三尺高,温乐瑜赶紧把弹珠往兜里塞,却被沈听澜抓了个正着。
“好啊顾晏城!你又给嫂子塞破烂!”沈听澜伸手就去抢,顾晏城慌忙去护,两人闹作一团,撞翻了墙角的腌菜缸,黄澄澄的酸菜滚了满地。
顾晏廷闻声从灶房出来,看着满地狼藉,眉头拧成个疙瘩。温乐瑜吓得往他身后躲,却被他往前推了推——他伸手揪起顾晏城的后领,另一只手往沈听澜手里塞了把扫帚:“你俩把这儿收拾干净,中午不准吃肉。”
沈听澜脖子一梗:“凭啥?”话没说完就对上顾晏廷冷沉沉的目光,悻悻地闭了嘴,却趁他转身时,偷偷冲顾晏城比了个“晚上找你算账”的口型。
温乐瑜看着顾晏廷往灶膛添柴的背影,突然想起穿书那天,她在玉米地撞见他训练后擦枪。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军绿色的衬衫浸着汗,领口扯开两颗扣子,露出结实的锁骨。那时她还怕得要死,觉得这就是书里那个会家暴妻子的糙汉,可现在……
“想啥呢?”顾晏廷突然回头,手里拿着块刚烤好的红薯,焦黑的皮裂开道缝,甜香直往鼻子里钻。他把红薯往她手里一放,粗粝的指腹不小心蹭到她掌心,像有电流窜过。
“没、没想啥。”温乐瑜把红薯往身后藏,却被烫得“嘶”了一声。顾晏廷赶紧接过去,三两下剥了皮,用干净的玉米叶包着递回来,眼神比烤红薯还暖:“慢点吃,没人抢。”
院外传来沈听澜和顾晏城拌嘴的声音,夹杂着扫帚划过地面的沙沙声。温乐瑜咬了口红薯,甜糯的暖流从喉咙淌到心里,突然觉得这穿书的乌龙,或许是老天最好的安排——糙汉的掌心藏着软糖,悍妻的臂弯圈着野郎,连空气里的烟火气,都带着甜丝丝的味道。
她偷偷抬眼,看见顾晏廷正望着她笑,眼里盛着灶膛的火光,比书里写的任何结局都要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