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掠过山脊,陈无涯的靴底踩在碎石上,发出极轻的摩擦声。他贴着岩壁前行,左肩每迈一步都像被钝器敲击,但他没停。白芷在他侧后半步,脚步无声,手已搭在软剑柄上。
前方三簇火光缓缓移动,呈三角形来回巡弋。那是异族哨兵,披着灰褐色斗篷,腰间挂着弯刀,每隔九息便换一次位置。陈无涯闭眼,错练通神系统在体内悄然运转,真气逆走膻中,渗入耳窍。他“听”到了某种节奏——火把晃动的频率、脚步落地的间隔、呼吸交错的空隙。
“他们换岗时,视线有半息盲区。”他低声道,声音几乎被风吞没,“等下一轮回。”
队伍伏在岩石凹处,屏息不动。火光渐近,又远去。就在第三名哨兵转身的一瞬,陈无涯抬手示意,众人贴壁横移,脚尖点地,如夜行狸猫般穿过封锁线。最后一人刚过,远处传来一声咳嗽,火把停了停,旋即继续前行。
他睁开眼,额角渗出冷汗。错劲耗神,每一次逆运都会让经脉胀痛如裂,但此刻不容迟疑。
枯河沟底狭窄幽深,两侧岩壁高耸,月光照不进来。地面铺着青石板,看似平整,实则暗藏杀机。一名队员不慎踩到边缘石板,脚下微沉,咔哒一声轻响。
“退!”陈无涯暴喝。
两侧岩壁猛地弹出三支弩箭,破空而来。他反手抽出短剑,格开两支,白芷身形一闪,剑锋削断第三支箭尾,箭矢歪斜钉入对面石缝。其余队员迅速后撤,背靠岩壁喘息。
“有机关。”有人低声咒骂。
陈无涯蹲下身,指尖轻触石板接缝。错练通神系统提示浮现:“检测到非标准结构,建议逆向共振分析。”他不再犹豫,将错劲缓缓导入脚底,模拟机关内部震动频率。
刹那间,他“感知”到了机关核心——一处齿轮因长期受潮锈蚀,枢轴松动,运转时节奏紊乱。这本该是致命陷阱,却因年久失修,反而成了破绽。
他站起身,走到另一块看似完好的石板前,轻轻一踏。
轰——
整排石板突然塌陷半寸,机关触发,但只射出一支箭便戛然而止。其余弩槽卡死,齿轮彻底错位。
“走!”他挥手。
众人跃过断裂带,顺利通过枯河沟。尽头是一道凿入山体的铁门,锈迹斑斑,门环上挂着一把铜锁,纹路繁复。
陈无涯伸手摸了摸锁面,指腹划过细微刻痕。这些痕迹不是磨损,而是调试留下的印记。他想起流民营老吴头曾说过一句话:“北人设机关,喜以活气为引,人来则开,死物则炸。”
他闭目,错劲流转至鼻息之间,逆向感知空气流动中的气息残留。常人无法察觉的微弱人气,在他错乱的经脉感应下竟清晰可辨——左侧铁门缝隙中,有一丝极淡的温热。
“左边那扇。”他说。
“你怎么知道?”有人问。
“右边那扇,死的。”他没解释,从背囊取出一小瓶火油,滴入右门锁孔,再用火折子点燃。
火焰窜入锁芯,瞬间回缩,轰然引爆内膛。铁门炸开一角,碎屑飞溅,尘烟弥漫。众人趴地躲避,待烟散去,只见右门扭曲变形,门后赫然是一个装满火药的暗室。
“现在信了?”陈无涯抹了把脸上的灰。
他走向左侧铁门,用力推开。门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一股陈年谷物的气息扑面而来。
眼前豁然开朗。
巨大的地下库房延伸至山腹深处,四根粗大木柱支撑着穹顶,成堆的粮袋垒成小山,一直堆到墙角。每一袋至少百斤,粗麻布缝制,印着异族文字。通道纵横交错,每隔一段便有一盏油灯挂在墙上,灯光昏黄,映得粮堆影影绰绰。
“找到了。”白芷低声道。
陈无涯点头,目光扫视四周。粮仓内部安静得异常,连老鼠爬动的声音都没有。他皱眉,错劲悄然运行全身,感知周围气流变化。
“不对。”他压低声音,“太整齐了。”
白芷立刻会意,悄然后退半步,与他并肩蹲在粮袋之后。其余队员分散隐蔽,各自守住通道口。
陈无涯盯着最近的一盏油灯。灯焰稳定,但灯罩外沿有一圈极细的金属丝,几乎看不见。他眯起眼,顺着金属丝往墙角延伸——连接着一根细绳,绕过柱子,通向地面某块石板下方。
“踩上去不会炸,但会拉响警铃。”他轻声道,“整个仓库都是联动的。”
白芷看向他:“怎么破?”
“不破。”他嘴角微扬,“我们让它自己坏。”
他从行囊取出剩下的火油,又撕下一块布条,浸透后缠在短剑剑尖。然后,他缓缓起身,走向离他们最近的一堆粮袋。
“你干什么?”白芷抓住他手腕。
“放火。”他说,“但不是现在。”
他将浸油的布条塞进粮袋缝隙,又取出一根蜡封引信,插入其中,再把短剑插回腰间。动作极慢,避免触碰任何可能的机关线。
做完这一切,他退回来,靠在粮袋上喘了口气。肩伤因频繁运劲再度撕裂,血已浸透内衫,但他没管。
“接下来,得让他们自己走进来。”他说。
白芷盯着他:“你想引他们进来?”
“不然呢?”他低笑,“我们七个人,不可能把这么多粮全烧了。但只要他们发现有人闯入,必定调人清查。人一多,踩错地方,机关就会连锁反应。到时候,不用我们动手,整个仓库都会塌。”
她说不出话来。这法子太险,也太邪。可偏偏,符合他的风格——从不按规矩出牌,专挑别人想不到的路走。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脚步声。
不是巡逻,是急促的奔跑。两人转头望去,只见一名身穿异族军服的士兵从侧道跑来,手里提着灯笼,神色慌张。他在一盏油灯前停下,伸手拨弄灯罩,似乎在检查什么。
陈无涯眼神一凝。
那人动作熟练,显然不是普通守卫。他绕到一根柱子后,蹲下身,掀开一块活动石板,露出下面复杂的齿轮结构。他掏出工具,开始调整。
“是机关师。”白芷 whisper。
陈无涯缓缓抽出短剑,剑身在昏光下泛着冷芒。
“他发现了异常。”他说,“必须让他活着离开,或者……死在外面。”
白芷明白他的意思——若此人死在仓库里,外面的人立刻就会警觉。但若他安然返回,反而会放松戒备,给后续行动留下窗口。
机关师仍在低头调试。突然,他停下动作,抬头望向陈无涯藏身的方向,眉头微皱。
陈无涯屏住呼吸。
那人缓缓站起,提灯向前走了两步,灯光扫过粮袋阴影。
陈无涯的手握紧了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