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的庆功宴刚过三日,太极殿内的气氛已从胜利的喜悦转向凝重的谋划。元恪手指在南朝疆域图上滑动,目光停留在建康与徐州之间的要道上:“萧鸾撤军后,必在徐州布防阻拦我军南下。李绩,你率两万骑兵为先锋,五日内在孟津渡口集结,先破徐州屏障;尉元,你领三万步兵押运粮草,随后跟进,务必保障后勤补给。”
李绩与尉元齐声领命,殿内目光却不约而同地投向站在一侧的肖雯雯与萧宝卷。自洛阳保卫战后,萧宝卷因献策奇袭粮草营、协助制定防御计划,已被元恪准许参与军政议事,而肖雯雯的谋略更是成为北朝制定南下战略的关键。
“肖姑娘,你认为此次北伐,最大的阻碍会是什么?” 元恪看向肖雯雯,语气带着信任。
肖雯雯上前一步,指着地图上的建康城:“陛下,萧鸾虽败,但建康城防坚固,且他在江南经营多年,仍有五万余兵力。最大的阻碍并非兵力悬殊,而是南朝内部的势力分化 —— 萧翔虽投诚,但其麾下旧部仍在犹豫;张大人等义军虽反萧鸾,却未必愿归附宝卷殿下。若不能整合南朝内部力量,即便攻破建康,也难以稳固统治。”
萧宝卷攥紧了拳,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坚定:“陛下,姐姐所言极是。我愿亲往徐州前线,说服萧翔旧部归降,同时联络张大人,以萧氏正统之名整合义军。”
元恪眼中闪过赞许,却又沉吟道:“你虽有谋略,却年幼,前线凶险……”
“陛下,我已非昔日需要庇护的孩童。” 萧宝卷打断道,目光扫过殿内重臣,“洛阳一战,我见识过战场残酷;奇袭粮草营,我亲历过谋略交锋。此次南下,既是为父报仇,更是为萧氏正名,我必须去。”
殿内陷入沉默,最终元恪颔首:“好!便命你为‘南朝招抚使’,随李绩先锋军南下。肖姑娘,你与萧宝卷同行,辅佐他整合南朝势力,朕在洛阳为你们坐镇后方。”
肖雯雯心中虽有担忧,却也明白这是萧宝卷成长的必经之路,遂躬身应道:“臣遵旨。”
然而,筹备尚未过半,一场意外打乱了所有计划。第四日清晨,负责看守萧翔的侍卫匆匆来报:“肖姑娘,萧翔不见了!只留下这封书信!”
肖雯雯展开书信,只见字迹潦草,字里行间满是挣扎:“鸾虽残暴,终究是我兄长。今闻我母被鸾囚禁于建康宫,若我助北朝伐之,母必遭不测…… 愿以余生赎投诚之罪,望姑娘勿怪。”
“不好!” 肖雯雯猛地起身,“萧翔知晓我军南下战略,若他逃回建康,萧鸾定会调整布防,先锋军的突袭计划将彻底暴露!”
她立刻赶往萧宝卷的住所,却见萧宝卷已收拾好行囊,神色平静地坐在案前。听到萧翔叛逃的消息,他只是攥紧了手中的晋王府玉佩,沉声道:“我早该想到,他对萧鸾仍有念及。姐姐,事已至此,与其追悔,不如即刻调整战略 —— 我们提前一日出发,赶在萧翔逃回建康前,抵达徐州说服他的旧部。”
肖雯雯看着眼前沉稳的少年,心中感慨万千。曾几何时,他还是需要背着的孩童,如今已能在危机前冷静应对。她点头道:“好!我即刻去见李绩将军,更改行军计划,明日黎明便出发。”
次日天未亮,孟津渡口已响起马蹄声。李绩的两万骑兵列阵待发,萧宝卷身着轻甲,腰间佩着父亲留下的佩剑,与肖雯雯并马立于阵前。他目光扫过队列,声音清晰有力:“将士们!此次南下,非为北朝扩张,而是为南朝除奸佞、正正统!凡愿归附萧氏者,既往不咎;若助纣为虐,必严惩不贷!”
骑兵们高声呼应,声震渡口。李绩勒马上前,对萧宝卷道:“殿下放心,末将定会护你周全。”
大军行至中途,却收到来自南朝的密信 —— 张大人派人送来消息,萧鸾已得知萧翔叛逃,不仅未杀其母,反而任命萧翔为 “徐州大都督”,命他死守徐州,同时以 “诛杀北朝傀儡” 为名,煽动江南百姓反抗北军。更棘手的是,张大人的义军在进攻建康时受挫,被困于京口,急需援军。
“萧鸾这是在利用亲情与民心!” 肖雯雯展开密信,眉头紧锁,“他知道我们要整合南朝势力,便故意放萧翔守徐州,让我们陷入‘同族相残’的境地;煽动百姓反抗,更是想让我军陷入舆论困境。”
萧宝卷沉思片刻,突然道:“姐姐,我们不妨将计就计。萧翔守徐州,其母虽未被杀,却仍被软禁,他必心怀顾虑,不敢死战。我们可派人送信给萧翔,告诉他若献徐州归降,不仅能救其母,还能保全萧氏血脉;同时,派轻骑驰援京口,解张大人之围,以实际行动证明我们并非‘北朝傀儡’。”
李绩闻言,抚掌赞道:“殿下此计甚妙!既破萧鸾的舆论陷阱,又能争取萧翔与张大人,一举两得!”
然而,计划实施的过程远比预想中艰难。派去徐州送信的使者三日未归,驰援京口的轻骑却传回急报:“萧鸾派萧遥光率一万大军围攻京口,张大人义军粮草断绝,已撑不过两日!”
萧宝卷彻夜未眠,在军帐中反复查看京口地形图。肖雯雯走进帐时,见他指着地形图上的一条小河道:“姐姐,这条‘丹徒溪’可通京口城西,溪水浅,骑兵可涉水而过。我们若率三千轻骑,从丹徒溪绕至萧遥光大军后方,与张大人里应外合,定能解围!”
“但你是招抚使,不可轻易涉险!” 肖雯雯劝阻道,“李绩将军已率主力向徐州进发,我们身边只有五千兵力,分兵三千驰援京口,剩余兵力难以应对突发状况。”
“姐姐,张大人若败,南朝义军便会溃散,我们将失去最重要的盟友。” 萧宝卷抬头,眼中满是决绝,“我亲自率三千轻骑去京口,你留两千兵力在此接应,若徐州有消息,立刻派人通知我。”
肖雯雯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最终妥协:“好!我给你五百名精锐侍卫,携带十日干粮,务必速去速回。记住,保全自身,方能完成大业。”
次日黎明,萧宝卷率领三千轻骑,沿着丹徒溪悄悄向京口进发。溪水没过马腹,清晨的寒气透过铠甲渗入肌肤,他却丝毫不敢放松 —— 萧遥光的大军就在前方十里处扎营,若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夜幕降临时,轻骑终于抵达京口城西。萧宝卷命士兵点燃火把,朝着城内发出约定的信号。片刻后,京口城头也燃起火把,张大人亲自率军从城内冲出,萧遥光的大军顿时陷入前后夹击的混乱中。
“杀!” 萧宝卷拔剑出鞘,率先冲入敌阵。少年人的身影在火光中穿梭,佩剑劈砍的动作虽不如老将娴熟,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锐气。侍卫们紧随其后,与义军合力厮杀,萧遥光的大军本就因久攻不下而士气低落,此刻更是溃不成军,纷纷弃械逃亡。
战斗结束时,萧宝卷的铠甲已被鲜血染红,手臂也因用力过猛而酸痛。张大人走到他面前,躬身行礼:“老臣张稷,参见殿下!若非殿下心腹驰援,京口危矣!”
萧宝卷扶起张稷,声音带着疲惫却依旧坚定:“张大人不必多礼。萧鸾残暴,百姓困苦,我此次南下,便是要联合所有反萧鸾之力,还南朝太平。”
然而,就在京口解围的喜悦中,一则坏消息传来 —— 徐州方向,萧翔不仅拒绝归降,反而利用知晓的北伐战略,在徐州城外设下埋伏,李绩的先锋军遭遇突袭,损失了两千骑兵,被迫退守彭城。
深夜的京口议事厅,萧宝卷看着送来的战报,眉头紧锁。张稷站在一旁,忧心忡忡道:“殿下,萧翔熟悉我军战术,又占据徐州天险,硬攻恐难取胜。不如暂缓进军,待肖姑娘与尉元大军汇合后,再做打算。”
萧宝卷摇头,目光重新落回地图:“不行,萧鸾若得知京口解围,定会派援军支援徐州。我们必须在三日之内拿下徐州,否则北伐大计将功亏一篑。”
他手指在地图上滑动,突然停在徐州城南的一条山道上:“张大人,徐州城南的‘云龙山道’是否可通城内?”
张稷点头:“此道狭窄,仅容一人一马通行,且有萧翔守军驻守,不易突破。”
“正因其狭窄,萧翔才会放松警惕。” 萧宝卷眼中闪过精光,“我们可派一支精锐小队,从云龙山道潜入徐州,夺取城门,同时派大军在城外佯攻,内外夹击,定能破城!”
张稷眼中露出赞许:“殿下此计甚妙!老臣愿率五百死士,从云龙山道潜入,协助殿下破城!”
萧宝卷起身,握紧佩剑:“好!明日黎明,我们兵分两路,一举拿下徐州!”
此时的徐州城内,萧翔正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彭城方向的炊烟,神色复杂。身后侍卫送来萧鸾的密信,信中写道:“若擒杀萧宝卷,便放你母归乡;若败,你我兄弟之情断绝,你母亦难逃一死。”
萧翔攥紧密信,指节泛白。他抬头望向夜空,仿佛看到母亲在建康宫中的泪眼,又想起洛阳城内肖雯雯的信任、萧宝卷的期望,心中的挣扎如潮水般汹涌。他知道,明日徐州一战,不仅关乎北伐成败,更关乎他自己的命运 —— 是继续助纣为虐,还是回头是岸?
夜色渐深,徐州城的灯火稀疏,而城外的山道上,萧宝卷与张稷的五百死士已整装待发。月光照亮少年坚毅的脸庞,他拔剑指向徐州城的方向,轻声却坚定地说道:“父亲,明日一战,我定要为你报仇,为萧氏正名!”
一场决定南朝命运的攻坚战,即将在黎明时分拉开序幕。而萧翔的选择,将成为这场战役中最关键的变数,也将彻底改变北伐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