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官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过来:“想睡觉?去外面跑五公里。什么时候清醒了,什么时候回来。”他只能老老实实去跑了五公里回来。在这里教官的话就是圣旨,你必须无条件服从,不然等着你的是无穷无尽的折磨。
野外生存训练是噩梦的开始,凯尔和其他孩子被扔到深山里时,手里只有一把磨得不算锋利的匕首,还有一小块干硬的黑面包。
山里的雾比海边更浓,树影在雾里晃来晃去,像藏着无数双眼睛。他找到一处山泉时,刚蹲下身,就听见草丛里有动静, 一个比他高半头的男孩窜了出来,匕首直对着他的胸口。
凯尔的身体比脑子先动起来。他往旁边一滚,匕首擦着他的衣角扎进泥土里。男孩扑上来,两人扭打在地上,碎石子硌得后背生疼。
凯尔的手在地上乱摸,摸到一块尖锐的石头,刚想举起来,却看见男孩眼里的恐惧 ,和他第一次看见黑衣人时一模一样。那一刻,他的动作顿了顿。可男孩的匕首已经刺了过来,他本能地抬手挡,匕首划在他的胳膊上,血瞬间流了出来。
愤怒突然涌了上来,凯尔一把推开男孩,夺过他手里的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男孩的脸瞬间白了,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往下流:“我只是想活下去……” 凯尔的手在抖,匕首的尖端已经碰到了男孩的皮肤,可最后还是松了手。
男孩爬起来就跑,消失在雾里,只留下凯尔坐在地上,看着胳膊上的伤口,还有沾在手上温热的血, 带着腥味,和武器室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日子一天天过去,身边的孩子越来越少。有的在负重跑时倒下,再也没起来。有的在射击训练时被教官判定 “不合格”,拖出去后就没回来。还有的在野外生存时,再也没出现过。
凯尔看着房间里空荡荡的床铺,心里的绝望像雾一样越来越浓,可他不敢停下。他想起孤儿院门口的阳光,想起妈妈还在时给他唱的童谣,那些记忆像微弱的光,让他咬着牙往前走。
终于,在无数次的伤痛和挣扎后,凯尔终于站在了最后的考核场上。他精准地射中靶心,匕首利落地刺进木人桩的要害,甚至能在黑暗里仅凭呼吸就判断出对手的位置。教官拍着他的肩膀,语气里带着一丝满意:“你合格了。”
可凯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却觉得陌生。曾经清澈的眼睛里没有了光,只剩下一片冰冷的麻木。肩膀和背上的伤疤叠着伤疤,像永远擦不掉的印记。他知道自己成了一名杀手,成了这个组织手里的刀。可他不知道,这把刀什么时候会生锈,什么时候会被扔掉。
夜色漫过孤岛时,凯尔站在建筑的屋顶上,看着远处的海。雾还没散,像困住他的笼子。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匕首,金属的寒意让他清醒, 他还活着,却又好像已经死了,只剩下一副带着伤口的躯壳,在黑暗里等着下一次任务,等着不知道会不会来的黎明。
他还记得自己16岁第一次单独做任务时的场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派对的气氛越来越热烈。凯尔深吸一口气,缓缓举起了枪。就在这时,一名保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朝着他的方向走来。凯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紧紧地握着枪,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目标人物。
就在保镖快要走到他面前时,凯尔果断扣动了扳机。枪声在嘈杂的派对现场响起,目标人物应声倒地。周围顿时一片混乱,保镖们四处寻找枪手。凯尔趁着混乱,迅速逃离了现场。
当他终于摆脱追捕,踉跄着躲进一处废弃仓库的阴影里时,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噗通” 一声瘫倒在满是灰尘的水泥地上。粗糙的地面硌着后背,可他连抬手拂去灰尘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大口喘着粗气,任由混杂着铁锈味的空气灌进肺里。
胸腔里像压着块浸了水的海绵,闷得发疼,心里更是五味杂陈。任务完成的庆幸、初次主动杀人的反胃、逃离追捕的后怕,还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茫然,缠在一起堵得他说不出话。
他成功了,可这是他第一次清醒地、主动地扣下扳机,夺走一个与训练营无关的陌生人的性命。以前在孤岛上的杀戮是被动的,是 “你不杀他,就会被他杀” 的绝境求生,那些倒在他刀下的孩子,和他一样是被困在黑暗里的猎物。
可这一次,他是带着 “杀手” 的身份,精准地猎杀了一个目标。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扳机的冰冷触感,和第一次握枪时的寒意重叠,却又多了层洗不掉的血腥气。
从那以后,任务像雪片一样落在他手里。他记不清自己接了多少次,只记得每次任务结束后,在笔记本里画下的 “正” 字 ,一笔代表一条人命,如今那页纸已经画满了十四个完整的 “正” 字,还多了两笔,总共七十二条。
有的任务是他孤身一人潜入目标住所,在寂静的深夜里完成致命一击。有的是和组织派来的搭档配合,一个负责吸引注意力,一个负责执行刺杀。刀伤、枪伤成了家常便饭,有次被目标的保镖用钢管砸中肋骨,他咬着牙躲在垃圾桶后捱到天亮才敢去求医。
还有一次被流弹擦伤小臂,他蹲在废旧仓库里自己用烈酒消毒、用绷带裹紧伤口,每次都像在鬼门关外走了一遭,却又总能侥幸活下来。
他只失败过两次,且都是因突发状况打乱了计划。第一次是刺杀某政客时,对方临时改变行车路线。他埋伏在原定路线的废弃工厂里,等了三个小时才发现被摆了一道。
后来他花了半个月重新追踪,最终在政客的私人别墅外守到机会,却在搏斗中被对方的保镖打断了右腿。好容易跑出来,躺在廉价医院的病床上休养了三个月,拆石膏时腿上的肌肉已经有些萎缩。
第二次是刺杀一名军火商,他藏在酒店的通风管道里等待时机,却被对方的私人保镖发现,一颗子弹穿透了他的右肺,他忍着剧痛从通风口爬出来,跌跌撞撞跑了三条街才甩掉追兵。
那次捡回一条命后,他连爬三层楼梯都会喘得厉害,胸口的疤痕在阴雨天还会隐隐作痛,身体的衰败像警钟,敲碎了他对 “杀手” 身份的最后一点容忍,退出组织的念头第一次变得如此强烈。
他摸着胸口的疤痕,在深夜里拨通了组织联络人的电话,声音沙哑地提出申请。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只丢下一句 “等通知” 便挂断了。一个月后,联络人终于回复,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可以退出,但必须完成最后一次任务:刺杀欧洲富豪索恩。”
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他只能接下。从美国纽约出发,横跨大西洋回到欧洲,抵达索恩所在的苏黎世时,秋天的冷雨正淅淅沥沥地打在街道上。他在离索恩别墅三条街远的地方租了间小公寓,每天清晨换上不同的装扮:有时是穿着工装的水电工,扛着工具包在别墅附近的街区 “检修线路”。
有时是戴着旧毡帽的流浪汉,蜷缩在别墅斜对面的咖啡馆门口,借着取暖的名义观察进出的车辆。有时是西装革履的商务人士,拿着文件夹在别墅外的车道旁 “等待会面”。
整整一个月,他把索恩的作息、保镖的换班时间、别墅的监控位置都记在心里,画满了三张草图,却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索恩的防范意识远超他以往的任何目标,身边常年跟着四名贴身保镖,别墅的围墙装着红外线警报,连花园里的狗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护卫犬。
直到第五个星期,他从别墅的佣人那里听到了消息: 索恩要在周末举办一场生日派对,邀请了上百名宾客。这个消息像一道光,让他沉寂了一个月的神经终于紧绷起来。
他立刻开始制定周密的计划:武器选了一把改装过的 p226 手枪,枪身被打磨得更轻薄,能塞进定制的皮鞋夹层里,子弹用的是低装药的亚音速弹,既能保证杀伤力,又能降低枪声。
为了把枪带进别墅,他提前查到了派对的餐饮供应商,花高价买通了负责运送甜点的司机,让对方把装着手枪的金属盒子藏在蛋糕保温箱的夹层里,约定在派对当天下午六点,随甜点一起送进别墅的后厨。
撤退路线则选了别墅后方的一条小巷,他提前踩过点,小巷尽头有一扇废弃的铁门,门外是通往火车站的僻静小路,他还在铁门旁藏了一套换洗衣物和伪造的身份证件。
派对当天,他换上了提前准备好的服务员制服,白衬衫的袖口正好遮住手腕上的旧伤疤,领口系着挺括的领结,脸上用粉底遮盖了眼角的疤痕,连走路的姿势都刻意调整得谦卑而谨慎。
混进其他服务员里跟着走进别墅时,他能感觉到门口保镖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手心里沁出了汗,却还是保持着镇定,跟着人群搜完身后走进后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