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厨里一片忙碌,厨师们在煎烤牛排,服务员们在摆盘,没人注意到他的异常。他趁着混乱,溜到保温箱旁,假装整理箱子里的蛋糕,手指飞快地摸到夹层,触到金属盒子的冰凉触感时,心里才松了口气。
他把盒子藏进围裙的内袋里,又若无其事地端起托盘,跟着其他服务员往宴会厅走。
宴会厅里灯火辉煌,水晶吊灯折射出炫目的光,宾客们穿着华丽的礼服,端着香槟杯谈笑风生,索恩穿着一身深蓝色西装,正站在宴会厅中央和几位商界人士交谈。
他端着托盘在人群中穿梭,目光紧紧锁定着索恩,同时留意着保镖的位置。 四名保镖分别站在宴会厅的四个角落,视线覆盖了大部分区域,只有通往二楼的过道转角处,因为柱子的遮挡形成了一块盲区。
他耐心等待着时机,直到索恩端着酒杯走向二楼的露台,要经过那个转角时,他立刻放下托盘,快步跟了上去。走到转角处,他迅速从围裙内袋里掏出金属盒子,打开、取枪、上膛,动作一气呵成。
索恩刚转过转角,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扣动了扳机 “噗” 的一声,亚音速弹的枪声被宴会厅的音乐和笑声掩盖,索恩脑袋中弹闷哼一声,倒在了地毯上。
他没有停留,立刻收起枪,转身往别墅后方跑。路过后厨时,他把枪擦了指纹丢在装垃圾的大桶里,趁着后门守卫不注意在一边聊天的空隙溜了出去。
在他准备好衣服的地方换上了藏好的便服。黑色的夹克、牛仔裤,和之前的服务员装扮判若两人。等他推开那扇废弃的铁门,钻进小巷的阴影里时,远处才传来别墅里的惊叫声。
下雨了,冰冷的雨水打在他的脸上,他却感觉不到冷,只知道自己终于离那个黑暗的世界,又远了一步。
任务完成的当晚,他在临时落脚点的公用电话亭拨通了组织的联络线,听筒里只传来一句冰冷的 “知道了,等通知”,便被匆匆挂断。这一等,就是漫长的两个月。
他没敢闲着,反而比执行任务时更谨慎。首先是处理那些沾满组织印记的身份证明,他翻出藏在地板暗格的铁皮盒,里面装着三十本不同姓名、不同国籍的护照,都是组织为方便他执行任务伪造的。
他将这些护照逐本用塑封袋裹紧,又在外层缠了三层防水胶布,趁着深夜开车到城郊的荒山,选了处隐蔽的松树林,用铁锹挖了半米深的坑,将护照盒埋进去,还在上方压了块刻着十字的石头做标记。不是为了日后寻找,只是想给这段过往一个 “入土为安” 的仪式。
唯独留下两本自己早年偷偷办的真护照和一个假护照,藏在皮包夹层里,那本真的是他与 “凯尔?米勒” 这个名字仅存的联系。
接着是处理财物,一皮箱码得整整齐齐的欧元与美金,是他十几年杀手生涯攒下的全部积蓄。他分三次将钱转移:先把一半欧元装进旧旅行箱,托相熟的货运司机以 “私人行李” 的名义寄到欧洲小镇的货运站。
再将美金分成两份,分别塞进两个磨损的登山包,趁着周末坐长途大巴,辗转三个城市,悄悄分别送到小镇提前租好的储物柜。
每一步都绕着远路,每一次存放都防着陌生人,他不敢有丝毫疏漏, 在杀手组织面前,任何一点 “不规矩”,都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等所有琐事安排妥当,他才回到那栋住了十年的安全屋。这是一栋藏在郊区树林里的独栋别墅,外墙爬满藤蔓,看起来与普通民居无异,内里却藏着组织布置的监控与暗门。
他每天坐在客厅的旧沙发上,听着窗外的鸟鸣,手指反复摩挲着手机边缘,直到两个月后的一个清晨,陌生号码终于打了进来。
喜悦像电流般窜过四肢,却被他死死压在眼底。他接起电话时,声音平稳得像在接普通电话:“喂。”
“任务完成得不错。” 听筒里的声音带着机械的冷漠,“没有奖励。从今天起,不许再以组织名义行事,不许动用任何组织相关的人或物资,明白吗?”
“明白。” 他只答了两个字,没有多余的追问。
电话挂断的瞬间,他立刻起身,从衣柜深处翻出早就准备好的便服,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旧卫衣,再戴上平光眼镜,将头发染成浅棕色,对着镜子里陌生的模样扯了扯嘴角。
半小时后,他拎着一个不起眼的帆布包,从别墅后门的隐蔽通道离开。那是他住进来第一年就偷偷凿出的窄门,藏在藤蔓丛后,此刻正好避开了前门可能存在的监视。
他没有直接去那座准备定居的欧洲小镇,反而选了一条迂回的路线:先坐火车去邻市,再转乘大巴到边境,接着用假身份坐渡轮去北欧,在挪威、瑞典的小镇里晃了半个月。
有时戴着渔夫帽在海边钓鱼,有时坐在咖啡馆里看一整天书,故意留下些无关紧要的行踪,像给组织演一场 “彻底脱离” 的戏。
直到确认身后没有尾巴,他才悄悄抵达那座位于德国南部的小镇。这里有一栋他三年前用匿名身份买下的老旧别墅,红砖墙爬着常春藤,院子里的杂草长得半人高。
当初装修时,他没做任何华丽的布置,却花了三个月时间改造房屋结构:在卧室衣柜后凿了条宽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道,直通院子里的枯井,井壁上嵌着可供攀爬的铁环。
客厅的壁炉内侧藏着一扇暗门,打开后是通往隔壁废弃仓库的地下通道。就连厨房的储物柜,也被他改成了应急避难所,里面放着压缩饼干、矿泉水和急救包。
这些都是他在组织里学到的生存本能,哪怕脱离了黑暗,也改不掉对 “逃生” 的执念。
接下来的半年,他以 “安德鲁” 的身份定居下来。每天清晨,他会在院子里翻土种菜,番茄、生菜、土豆种了满满一畦,午后就去镇上的超市买些日用品。
他话少得像个哑巴,邻居们只知道这个新来的男人性格孤僻,住的房子旧旧的,却没人知道他院子里的枯井能藏身,也没人见过他壁炉后藏着的暗门。
平静在一个雨夜被打破,那天他刚睡下,就被窗沿传来的 “咔嗒” 声惊醒,是刀片划开玻璃的声音。他瞬间从枕头下摸出藏好的弹簧刀,翻身滚到床底,刚躲好,三道黑影就破窗而入,锋利的匕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直扑向空无一人的床铺。
“找到他!” 其中一人低声喝道,脚步声在狭小黑暗的卧室里回荡。
凯尔贴着床底的缝隙观察,趁一人弯腰查看床底的瞬间,猛地从床尾窜出,弹簧刀划向对方的小腿。那人吃痛倒地,手里的匕首 “当啷” 掉在地上。
另外两人立刻围上来,刀刃直逼他的要害。凯尔侧身躲开,左手抓住一人的手腕,右手将弹簧刀抵在他的喉咙上,刚抹了他的脖子,却被另一人从背后刺中腰腹,瞬间失去平衡。
鲜血从腰侧的伤口渗出,染红了睡衣。他咬着牙爬起来,故意将后背留给卧室门的方向 ,那里离壁炉最近。
果然,身后的杀手再次扑来,他猛地转身,借力将对方推向壁炉,同时伸手扳动壁炉内侧的暗门开关。
“轰隆” 一声轻响,暗门应声打开,他趁杀手被灰尘呛到的间隙,一头钻了进去,反手关上暗门,顺着狭窄的地下通道往前爬。
通道里弥漫着霉味,他能听到身后暗门被撞开的声音,还有急促的脚步声。他加快速度,指尖被粗糙的墙壁磨出血也顾不上,直到前方出现一丝光亮 ,那是通往废弃仓库的出口。
他爬出通道时,仓库的铁门已经生锈,他用尽全力拉开一条缝,钻出去后立刻将铁门从外侧锁死。
雨还在下,冰冷的雨水浇在伤口上,疼得他浑身发抖。他不敢停留,按住伤口沿着仓库后的小路往树林里跑,直到看到那口枯井的井口,这是他最后的退路。
他抓着井壁的铁环往下爬,雨水冰凉刺骨,却能掩盖他的踪迹。等他在井底的暗格里藏好,才听到井口传来杀手的脚步声,还有手电筒的光束在井里扫来扫去。
“人呢?”
“搜!他跑不远!”
脚步声渐渐远去,凯尔靠在冰冷的井壁上,大口喘着气。雨水顺着井口滴下来,落在井里,时间长了,暗格也进了水。伤口上的血混着汗,分不清是冷还是热。
他知道,这场逃离还没结束,只要组织还记着他,他就永远躲不掉黑暗的追逐。
枯井里的寒意透过衣物渗进骨头,凯尔蜷缩在井底暗格里,听着井口的脚步声从密集到稀疏,最后彻底消失在雨幕中。
他不敢立刻出去,又在黑暗里待了整整一天,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借着晨光小心翼翼地爬出井口,用树枝拨开草丛观察。确认四周没有杀手留下的监视痕迹后,才跌跌撞撞地跑回别墅。
他没敢多停留,只从衣柜里抓了两件换洗衣物,又摸出藏在壁炉砖缝里的少量现金和那本真护照,随便处理一下伤口,再用干净的布条草草裹紧腰侧还在渗血的伤口,便拎着帆布包从后门窜了出去。
这一次,他连小镇的边界都没敢靠近,直接绕着偏僻的山路走了两天,才搭上一辆前往邻国的货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