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凝固在了半空之中,整个世界安静得可怕,连空气都似乎停止了流动。然而,这份死寂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宁静,紧接着,骤然爆发的混乱如同一头脱缰的野马,将这片刻的安宁撕得粉碎。
那杆象征着至高权力与不屈军魂的赤红帅旗,在无数道惊骇到极点的目光注视下,带着一种绝望的弧度,轰然栽倒在地。卷起的尘土如同黄色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与执旗兵喉间喷溅出的温热血液混合在一起,无情地泼洒在清晨那冰冷刺骨的空气中,仿佛是大自然对这场突如其来变故的悲叹。
“呃啊——!”一名肩胛中箭的千夫长,发出了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嚎叫,这声嚎叫如同利刃一般,划破了死寂的空气,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万夫长!”周围的士兵们惊恐地呼喊起来,声音中充满了慌乱和不安。
“护驾!快护驾!”赤兀的亲卫们彻底陷入了疯狂的状态。他们如同被激怒的狼群,双眼通红,充满了嗜血的疯狂。他们用盾牌、用身体、用一切能用的东西,瞬间在赤兀周围筑起了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仿佛要为赤兀撑起一片安全的天空。刀剑在他们的手中疯狂地向着四周虚空劈砍,仿佛要将那无形的刺客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
赤兀本人,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死亡威胁。箭簇擦耳而过的尖啸声,如同死神的低语,在他耳中久久回荡。脸颊被劲风刮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仿佛被火焰灼烧一般。眼前是亲卫喷溅的鲜血和轰然倒下的帅旗,这一切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冰冷的洪流,狠狠地冲垮了他身为万夫长的威严和镇定。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致命的箭矢瞄准的,不仅仅是那面象征着权力的帅旗,更是他的头颅!只是因为距离和亲卫下意识的阻挡,才让他侥幸逃过一劫。一种劫后余生的巨大惊恐,如同潮水一般,在他心中汹涌澎湃。同时,混杂着被挑衅、被羞辱的滔天怒火,让他的魁梧身躯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的脸色先是煞白如纸,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血色,随即又因暴怒而涨得通红,如同燃烧的火焰。那道狰狞的刀疤,在他的脸上扭曲得如同蠕动的蜈蚣,显得格外恐怖。
“刺客!有夏狗刺客!在那边!”有眼尖的亲卫指着夏明朗等人撤离的乱石坡方向,尖声叫道,声音中充满了惊恐和愤怒。
“追!给我追!把他们碎尸万段!”赤兀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亲卫,指着那个方向,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嘶哑变形,仿佛一头受伤的猛兽在发出最后的怒吼。
一队最精锐的亲卫骑兵立刻翻身上马,他们的动作迅速而整齐,如同旋风一般朝着乱石坡冲去,马蹄声震得地面都微微颤抖。更多的士卒则惊慌失措地围拢过来,他们看着倒地不起的执旗兵、受伤哀嚎的千夫长,以及被亲卫层层叠叠保护起来、状若疯狂的赤兀,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和深深的恐惧。
万军之中,主帅遇袭,帅旗倾倒!这在草原部落的征战中,是极其不祥的征兆,仿佛是长生天降下的愤怒惩罚,意味着主帅失去了威严和庇护,军队即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恐慌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整个大营。士兵们开始交头接耳,各种猜测和谣言如同野火一般,在士兵中间飞速流传,越传越离谱。
“听说了吗?万夫长差点被夏狗射死了!”一个士兵小声地说道,脸上满是惊恐。
“帅旗都倒了!长生天发怒了啊!”另一个士兵附和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粮草被烧,现在万夫长又……这仗还怎么打?”有人无奈地叹息道,眼神中充满了迷茫。
“那些夏狗到底来了多少人?怎么神出鬼没的?”一个年轻的士兵惊恐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
“会不会真有夏军主力绕到我们后面了?我们被包围了?”这个猜测一出口,顿时引起了更多士兵的恐慌,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
昨夜间粮营被焚带来的不安,此刻被放大到了极致。军心士气,如同雪崩般急剧跌落,士兵们的战斗意志在这一刻几乎崩溃。
当那队追击的亲卫骑兵气喘吁吁地返回时,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沮丧和无奈。他们只带回几处被遗弃的射击位和几枚深深嵌入岩石的箭簇,并报告刺客早已远遁,不见踪影。赤兀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
他站在倒塌的帅旗旁,看着那沾染了污秽的狼图腾,胸口剧烈起伏,仿佛有一团怒火在燃烧。他知道,自己必须立刻做点什么,否则军心就要散了,这场战争也将彻底失败。
“收起帅旗!”赤兀强行压下喉咙里的腥甜,用尽全身力气吼道,声音虽然嘶哑,但却充满了威严,试图维持最后的尊严。
“传令各千夫长,严守营盘,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妄动!再派游骑,扩大搜索范围,一定要把那些夏狗老鼠给我挖出来!”他的命令一条接着一条,试图稳定军心,挽回局面。
然而,他的命令下达得再快,也快不过恐慌蔓延的速度。整个狼骑大营,已然笼罩在一片人人自危、风声鹤唳的诡异气氛之中。士兵们握着兵器的手不再稳定,眼神游移不定,时刻警惕着可能从任何方向射来的冷箭,仿佛每一刻都处于生死边缘。
赤兀退回自己的大帐,帐帘落下的瞬间,他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踉跄一步,扶住了案几才勉强站稳。他独眼中残留着惊悸,更多的是滔天的恨意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惧意。
那个叫夏明朗的夏将,用区区百人,不仅焚毁了他的粮草,更是将致命的威胁送到了他的眼皮底下!这份胆略,这份算计,让他感到脊背发凉,仿佛有一把利刃始终悬在他的头顶。
盘蛇谷,真的还能继续围下去吗?这个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浮现在赤兀的脑海中。继续围困,不仅要面对谷内那块难啃的骨头,还要时刻提防身后那神出鬼没的“夏军主力”和不知何时会再次射来的冷箭。军心已乱,粮草将尽……
赤兀猛地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杯盏乱跳,仿佛要将心中的愤怒和无奈都发泄出来。
他知道,自己必须做出抉择了。而无论哪种抉择,都意味着他此次雄心勃勃的进军,已经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难以洗刷的失败阴影。
帅旗倾倒的那一刻,败局,似乎就已经注定,如同命运写下的不可更改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