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最后定格在她脸上那道浅浅的血痕(可能是被碎石划伤)和明显内息不稳的状态上,眼神骤然一沉,如同凝结了寒冰。
“师父,”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一字一句,清晰地问道,每个字都像砸在地上,“你刚刚被什么事耽误了?为什么找了你这么久,你才赶过来?”
慕容诺婧被他看得心头一跳,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她的所有伪装。
她原本雀跃的心情瞬间冷却,一股强烈的分享欲涌上喉咙——她想告诉他,她是怎么在魔头肖殇的眼皮子底下,用星辰锁链捆住他,又是怎么用匕首在他那张不可一世的脸上刻下屈辱的“奴”字!
最后还利用桌布和星移令,在那个疯子暴怒出手的瞬间,成功上演了一出“大变活人”的戏码,狠狠戏耍了他!
这简直是她修道生涯中最刺激、最解气的一战!她迫不及待想看到秦夜鸩脸上震惊又佩服的表情。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被她硬生生按了下去。
她看着秦夜鸩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担忧和……一丝冰冷的杀意(针对那个让她受伤的人),心头猛地一紧。
不行!不能告诉他!
夜鸩这家伙,看着冷冰冰的,实则对她这个师傅护短到了极点,骨子里更是有着一股近乎偏执的狠劲。
若是让他知道她刚刚经历了什么,还差点折在肖殇手里,以他的性子,绝对会不顾一切地去找肖殇报仇!
那无异于以卵击石!肖殇虽然被她气得不轻,但实力恢复后,捏死一个元婴后期的秦夜鸩,比捏死蚂蚁还简单!
她不能让夜鸩去送死!
慕容诺婧迅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掩住眸中闪过的复杂情绪。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翻腾的气血,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带着点小得意和小委屈的表情,刻意忽略了秦夜鸩问题中关于“耽误”和“这么久”的尖锐部分。
“哎呀,别提了!”她摆摆手,语气尽量轻快,试图转移话题,“我只不过从剑冢秘境里出来之后,不小心迷路了。走了半天才出来。”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秦夜鸩的表情,见他眉头依旧紧锁,显然对这个“偶遇”并不满意,便赶紧抛出更有吸引力的消息:“对了,夜鸩,我在秘境入口附近遇到了我的朋友洛冶极了,然后你知道怎么着?我们俩就一起进了剑冢秘境!我还去了传说中的云剑天穹之域!”
提到这个,她的眼睛又亮了起来,这次是真的兴奋,顾不上身上的伤痛,献宝似的抬手一招!
“铮——!”
一声清越如龙吟的剑鸣响彻林间!一柄通体流转着璀璨星辉、剑身细长、锋锐之气逼人的长剑凭空出现,悬浮在她掌心之上。
剑身之上,七点银芒如同北斗七星般排列,熠熠生辉,散发着强大而内敛的星辰剑意!
“看!”慕容诺婧的声音充满了自豪和雀跃,仿佛刚才的狼狈从未发生过,“我的七星银剑!在云剑天穹之域里,它成功突破了!现在可是货真价实的‘星辉’级了!
怎么样?厉害吧?”她仰着小脸,像只等待夸奖的小狐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秦夜鸩。
秦夜鸩的目光落在七星银剑上,剑身上那磅礴的星辰之力做不得假,确实突破了。
他又看向慕容诺婧,她苍白的小脸上努力挤出的笑容,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却又强撑着向他展示这份“喜悦”,试图用这个“好消息”来安抚他、掩盖掉她不愿提及的凶险。
她的身体……秦夜鸩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她微微颤抖的指尖和略显急促的呼吸。她快十八岁了。
少女的身姿在经历了剑冢的洗礼后,似乎褪去了一丝青涩,眉眼更加精致灵动,肌肤依旧如初雪般细腻,那带着点婴儿肥的脸颊虽然还残留着几分稚气,却已初具少女的清丽轮廓。
心中翻涌的杀意、担忧、后怕,在她这故作轻松、带着讨好意味的献宝姿态下,终究是化作了一声无声的叹息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心疼。
他缓缓伸出手,却不是去碰那柄光华流转的七星银剑,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温柔,用指尖轻轻捏了捏慕容诺婧那软乎乎、还带着点冰凉的脸颊。
“师父真棒,”秦夜鸩的声音低沉依旧,但里面的冰寒却消散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恭喜师父实力大增。”
他的指尖带着薄茧,触碰在脸颊上有些微痒。慕容诺婧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弄得一愣,随即感动的情绪刚涌上来,就被他捏脸的动作给破坏了。
“哎呀!”她不满地嘟起嘴,抬手想拍开他的爪子,却又牵动了内伤,疼得“嘶”了一声,只能委屈巴巴地瞪着他。
“虽然你的小嘴跟抹了蜜一样,可是你能不能不要揪我的脸?我的脸也很无辜啊,怎么你们一个个都……”
慕容诺婧的话音戛然而止,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鸟儿。
她看到秦夜鸩的神情在刹那间凝固了。
那原本因她受伤而染上沉郁和心疼的深邃眼眸,此刻如同寒潭骤然冰封,又像是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翻涌起惊涛骇浪般的阴鸷与……一种几乎要噬人的冰冷风暴!
“你们?”秦夜鸩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像是从极寒深渊的缝隙中挤出来,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刺骨的寒意,“‘一个个’?”
慕容诺婧的心脏猛地一沉,几乎要跳出嗓子眼!糟糕!得意忘形之下,竟然说漏嘴了!
她连忙咬住自己的话头,恨不得把刚才那句话嚼碎了咽回去!脸上强装的笑容瞬间僵硬,眼神闪烁,心虚地不敢直视秦夜鸩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
完了完了,这下露馅了!
秦夜鸩眯了眯眼,那狭长的凤眸中寒光凛冽,如同淬了毒的冰锥。
然而,就在慕容诺婧以为他会立刻爆发质问时,他那紧绷的唇角却缓缓向上勾起一个弧度。
他笑了。
那笑容极其俊美,却毫无温度,反而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审视和洞悉一切的冰冷,仿佛猎人看着落入陷阱犹自挣扎的猎物。
“师父,”秦夜鸩的声音忽然变得轻柔,甚至带上了一丝奇异的、安抚般的尾音,然而这轻柔却比之前的低沉更让慕容诺婧头皮发麻,“你真的只遇到了洛冶极么?”
慕容诺婧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和那洞悉一切的笑容吓得心肝直颤,忙不迭地点头,声音因为心虚而发飘:“肯、肯定只有他啊!就他一个!”她试图用强调来增加可信度。
秦夜鸩没有立刻反驳,只是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在她苍白的小脸上、闪烁的瞳孔中、微微颤抖的指尖上缓缓扫过。
那目光仿佛带着实质的重量,压得慕容诺婧几乎喘不过气,袖子下的小手紧张地揪紧了衣角,指节都泛白了。
不会吧?慕容诺婧绝望地想。难道刚说谎就要被拆穿了?这徒弟是属狗的吗?鼻子那么灵?还是……他根本就是在诈我?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秦夜鸩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