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魔术,就叫——”慕容诺婧那带着一丝得意喘息的声音,仿佛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又仿佛就在耳边低语,清晰地回荡在骨殿之中,带着完成恶作剧后的俏皮,“大变活人!”
话音落下的同时,那被扬起的厚重桌布失去了支撑,飘飘荡荡,毫无阻碍地缓缓落下,覆盖在满是碎石骨渣的地面上。
骨殿内,死寂一片。只有魔火不安地跳跃着,映照着肖殇那张瞬间凝固、继而变得铁青、最后因极致的暴怒而扭曲狰狞的脸!
他刚才那志在必得的一击,打空了!
打在了空无一物的石壁上!
“怎么回事?!”肖殇低吼出声,猩红的魔眼死死盯着那飘落的桌布。他一步跨到桌布前,没有丝毫犹豫,魔气狂涌,猛地将桌布掀飞!
没有!桌布之下,只有冰冷的地面和碎石!
他魔念瞬间扫遍整个骨殿的每一个角落!甚至连空间缝隙都仔细探查!依旧没有!慕容诺婧的气息,如同被凭空抹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后,如同被一道冰冷的闪电劈中,肖殇僵立在原地,脑海中瞬间串联起了之前被怒火和杀意掩盖的诸多疑点:
从始至终,她都在激怒他!从最初的示弱,到后来的刻字羞辱,再到刚才的“嘿嘿”嘲笑……她像拿着烧红的烙铁,一次次精准地戳在他最不能忍受的地方!
她明知实力悬殊!她非常清楚他挣脱束缚后恢复的力量有多恐怖,却偏偏选择留下“变魔术”?这根本不符合一个正常求生者的逻辑!
她没用真本事!她身负星陨剑,有星辰之力护体,更疑似有某种强大的传承或秘宝,但在刚才的压制和攻击下,她除了最初的反击和最后的“魔术”,似乎并未动用真正压箱底的手段!她的目的,似乎仅仅是为了……拖延时间?或者……彻底激怒他?
除非……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一定能逃脱!而且是用一种他无法理解、无法追踪的方式!
这个认知如同最恶毒的冰锥,狠狠刺入肖殇的魔心!
他不是被击败,而是被戏耍!被一个他视作蝼蚁、随时可以碾死的女人,用最屈辱的方式玩弄于股掌之间!
“噗——!”
极致的怒火、憋屈、难以置信和被愚弄的羞耻感如同火山般在他胸腔里轰然爆发!肖殇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又喷出一大口暗紫色的魔血!
这一次,是被活活气出来的!魔血溅落在地,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他踉跄一步,扶住旁边一面由巨大光滑骨片打磨而成的镜子(或许是某位强大存在的遗骸)。
镜中清晰地映照出他此刻的模样——猩红的魔眼燃烧着毁灭一切的火焰,俊美无俦的脸上,右脸颊那个深刻而刺眼的“奴”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幽暗的光线下狰狞地扭曲着!
暗红的魔血顺着字痕缓缓淌下,更添几分妖异和屈辱!
“呃啊——!”肖殇放在骨制妆台上的手猛地收紧!坚硬如精钢的骨台在他指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他看着镜中那个被刻上“奴”字的自己,一股前所未有的、足以焚尽理智的暴怒和毁灭欲疯狂冲击着他的神魂!
也不知是不是气到了极致,他体表不受控制地溢出了丝丝缕缕精纯的黑色魔气,如同燃烧的黑色火焰般缭绕升腾。
镜中的他,红眸如血,雪肤衬着墨发与魔气,脸颊上那屈辱的烙印更是触目惊心。这极致的暴戾与毁灭气息中,镜中的影像突然……轻轻笑了。
那笑容冰冷、妖异,带着一种从地狱深渊爬出来的疯狂和决绝。
“慕容诺婧……”低沉沙哑的声音在死寂的骨殿中回荡,每一个音节都淬着剧毒的寒冰,“你死定了。”
此时,现实世界中……
空间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如同水波荡漾。慕容诺婧的身影如同被无形的画笔勾勒出来,骤然浮现。
“噗!”刚一现身,她便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身体一软,全靠扶住旁边的大树才没有倒下。
她剧烈地喘息着,胸口火辣辣地疼,那是被肖殇最后爆发的魔压和挣脱锁链时的冲击波震伤的内腑。握着星陨剑的手也在微微颤抖,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剑柄流淌。
“咳咳……好险……好险……”她抹去嘴角的血迹,心有余悸地看了一下后面,仿佛还能感受到那股毁天灭地的魔威残留。“那个疯子……差点就浪过头了……还好跑得快……”
刚才肖殇挣脱束缚后含怒出手的那一爪,蕴含的恐怖力量让她现在想起来都脊背发凉。
若非她提前激活了那枚得自上古遗迹、蕴含一丝空间挪移法则的“星移令”,并用桌布扬起的瞬间作为掩护,扰乱了肖殇的视线和魔念锁定,争取到了那转瞬即逝的启动时机,她此刻恐怕已经落在那个暴怒的魔头手中,下场不堪设想。
“不过……”慕容诺婧低头看了看手中光芒黯淡、甚至出现了一丝细小裂痕的星移令,眼中闪过一丝肉痛,但随即又被一种大仇得报的畅快和狡黠取代,“值了!肖殇……看到你脸上那个‘奴’字的表情,哈哈……够本了!”
她强忍着伤痛和虚弱,迅速收敛气息,辨认了一下方向,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朝着身上感应石的指示的方向急速遁去。
她知道,那个魔头绝不会善罢甘休。刻字之仇,戏耍之辱,对肖殇这种睚眦必报、视尊严高于一切的魔君来说,绝对是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
很快,慕容诺婧在稀疏的林木间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秦夜鸩背靠着一棵虬结的老树,身形挺拔如松,墨色的衣袍几乎融入林间的阴影,只有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在看到她身影出现的瞬间,骤然亮起,随即又沉淀下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像是担忧、焦灼,又像是终于尘埃落定的沉郁。
“啊~夜鸩!”慕容诺婧眼睛一亮,仿佛瞬间忘记了身上的伤痛和刚刚经历的惊心动魄,脸上绽开一个纯粹而明亮的笑容。她加快脚步,甚至有些踉跄地朝他奔去,像只归巢的雀鸟。
然而,就在她距离他还有几步远,正要像往常一样扑过去时,秦夜鸩动了。
他一步跨前,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在她惊愕的目光中,手臂一伸,竟主动将她整个人紧紧、紧紧地拥入了怀中!
“诶?”慕容诺婧猝不及防,小脸撞进他带着清冽草木气息和一丝不易察觉血腥味的胸膛,整个人都懵了。
这个拥抱……太用力了,箍得她甚至有些喘不过气,带着一种失而复得般的紧绷和后怕,完全不同于平时她耍赖撒娇时的亲昵。
秦夜鸩的下颌抵着她的发顶,手臂收得极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他沉默着,只有胸腔中心脏沉稳而有力的搏动,一下下撞击着她的耳膜,泄露着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心绪。林间一时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以及两人交错的呼吸。
过了好一会儿,久到慕容诺婧都开始觉得腰背被他勒得有点疼,忍不住轻轻挣动了一下,秦夜鸩才缓缓地、极其克制地松开了手臂。
他后退半步,双手却并未完全放开,依旧扶着她的肩膀,深邃的眼眸如同探照灯般,仔仔细细地、一寸寸地扫过她苍白的脸颊、嘴角未干的血迹、凌乱的发丝,以及她强装镇定却难掩疲惫虚弱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