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夜鸩被问得有些语塞,只能重复道:“师父,弟子真的只是去寻那遗府线索,绝无他意。弟子发誓,此行一定谨慎小心,定时向师父传讯报平安!”
“不行!”慕容诺婧斩钉截铁地拒绝,没有丝毫转圜余地,“你重伤初愈,根基还需稳固。忘川秘境的事才过去多久?给我老老实实在宗门待着,哪儿也不许去!”
“师父……”秦夜鸩还想争取。
“我说了不行!”慕容诺婧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事休要再提!回去修炼!”
看着师父那坚决得近乎固执的态度,秦夜鸩心中无奈又有些挫败。他知道师父是关心则乱,是怕他再出事。可涂山芯芯那边……他确实想去看看。
一股莫名的冲动涌上心头。或许是连日来被师父管束的憋闷,或许是少年心性里那点不服输的劲儿,也或许是……他捕捉到了师父眼中那一闪而过的、除了担忧戒备之外,似乎还有些别的、更复杂难辨的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在转身准备离开静心斋的瞬间,脚步顿住,侧过头,脸上忽然挂起一个半是无奈半是促狭的笑容,声音也压低了几分,带着点玩笑似的试探:
“师父……您这样坚决拦着弟子去涂山国……该不会是……又吃弟子的醋了吧?”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慕容诺婧的身体猛地一僵!
“吃醋”两个字,如同带着倒刺的钩子,精准无比地刺中了她心底某个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甚至刻意忽略的角落。
一瞬间,忘川秘境救他时的恐慌,药浴桶里的羞愤窘迫,他做点心时讨好的笑容,以及此刻他脸上那带着点痞气的试探……无数画面和情绪轰然炸开!
“秦!夜!鸩!”
慕容诺婧的脸颊“唰”地一下红透了,一直蔓延到耳根,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被戳中心事的极致羞恼和勃然暴怒!
她气得浑身都在微微发抖,美眸圆睁,里面燃烧着比上次药浴时更盛的怒火,还混杂着一丝被说破的狼狈。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完全是本能反应,抄起手边矮几上自己刚喝了一半、还温热的茶杯,用尽全力朝着秦夜鸩那张可恶的笑脸狠狠砸了过去!
“你给我滚出去——!!”
茶杯裹挟着凌厉的风声和滚烫的茶水,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秦夜鸩反应极快,侧身一闪,茶杯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哐当”一声脆响,狠狠砸在静心斋紧闭的门板上,瞬间四分五裂,碎瓷片和茶叶飞溅得到处都是。
滚烫的茶水在门板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水渍,袅袅热气升起。
静心斋内,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慕容诺婧急促的呼吸声,和她因为极度愤怒而微微颤抖的手指。
秦夜鸩看着门板上狼藉的碎片和水痕,又回头看了看气得像只炸毛小兽、眼圈似乎都有些发红的师父,脸上的促狭笑容僵住了,随即化作一丝无奈和……果然如此的可笑。
他摸了摸鼻子,没敢再多说一个字,迅速而无声地行了一礼,然后轻手轻脚、动作麻利地拉开房门,像一阵风似的“滚”了出去,并体贴(或者说求生欲极强)地关上了门。
门关上的瞬间,隔绝了内外。
门外,秦夜鸩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吁出一口气,脸上那点苦笑却慢慢变成了一个更深的、带着点玩味和……难以言喻的得逞意味的弧度。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肩膀上被茶水溅湿的一小块痕迹,指尖轻轻拂过,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杯茶的滚烫——就像师父此刻的怒火。
门内,慕容诺婧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她盯着那扇紧闭的门,仿佛要透过门板把那个逆徒瞪穿。
脸颊上的红晕未退,心脏却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那句“吃醋”带来的、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的混乱心绪。
“吃醋……谁……谁会吃你这逆徒的醋!”她咬着唇,低声恨恨地自语,声音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和……心虚。
她猛地转身,烦躁地在静心斋内踱了两步,目光扫过那个空荡荡的浴桶角落,脸上又是一热,更烦躁了。
“涂山国……”她喃喃着这个名字,眼神复杂难明,最终化为一声带着浓浓烦闷和警告的低哼,“秦夜鸩,你敢乱跑试试!”
说罢,慕容诺婧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开门向长安宗的守门司走去。
静心斋外冰冷的石壁贴着秦夜鸩的后背,方才门内那声几乎掀翻屋顶的“滚出去——”犹在耳畔回响,门板上碎裂的瓷片和流淌的茶渍仿佛还在冒着羞愤的热气。
他摸了摸鼻子,那点促狭的笑意早已凝固,只剩下心有余悸和一丝……果然如此的无奈。
“吃醋……”他低声咀嚼着这两个字,眼神却渐渐亮了起来,像暗夜里的萤火。
师父那瞬间爆发的、远超寻常愤怒的羞恼,那红透的耳根和几乎要喷火的眼神,都印证了他心中那个大胆的、甚至有些荒谬的猜测。“看来,戳到痛处了?”
这念头非但没让他退缩,反而像投入干柴的火星,点燃了他骨子里那份不服输的韧劲和少年人的狡黠。
既然正面请示行不通,还被扣了个“吃醋”的大帽子(虽然可能真扣准了),那就只能剑走偏锋了。
“师父啊师父,您太了解弟子了,弟子也太了解您了。”秦夜鸩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眼神却冷静下来,快速盘算着。
“您刚发了那么大的火,此刻定在静心斋里平复心绪,或者……琢磨着怎么收拾我。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想到我敢立刻顶风作案。”
他深吸一口气,将体内因激动而微微翻腾的气息压下。重伤初愈的身体还有些虚弱,但逃出师父“魔掌”的念头给了他额外的力量。
他身形一晃,如一道轻烟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静心斋的范围,没有惊动任何禁制。
目标明确:守门司。
长安宗山门重地,进出皆需登记查验。寻常弟子自然要按规矩来,但秦夜鸩不是寻常弟子。
他是慕容诺婧唯一的亲传弟子,慕容诺婧是掌门慕容垂的女儿,更是宗主杨文广嫡亲外孙。
整个长安宗谁不知道,清冷孤高的碧落峰主慕容诺婧,唯独对这个徒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这份“宠溺”的认知,就是秦夜鸩此刻最大的依仗。
他打定主意,要利用这份“共识”。
片刻后,秦夜鸩已出现在守门司外。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努力将方才的狼狈和心虚压下,换上了一副从容淡定、甚至带着点理所当然的表情,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守门司当值的几名弟子正在轮值,看到秦夜鸩进来,都是一愣。这位可是宗内的“名人”,更是慕容峰主的掌上明珠(虽然是个男的)。
其中一名年长些的弟子连忙起身,脸上堆起恭敬又带着点好奇的笑容:“秦师兄?您这是……”
“奉师命,下山一趟,办点要事。”秦夜鸩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他甚至没有停下脚步,径直走向登记玉简处,作势就要拿起笔。
“奉师命?”那弟子明显有些迟疑,目光下意识地瞟向碧落峰的方向,“慕容峰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