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被血影分身按在雪地上的红芸芸,嘴角勾起一抹掌控一切的弧度:“帮你……倒也不是不行。”
红芸芸眼中瞬间燃起希望之火。
“不过,”秦夜鸩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报酬怎么算,得由我说了算。”
“啊?”红芸芸一愣,随即小鸡啄米般点头,“行行行!只要是我能力范围内的,或者司里能批准的,都好说!”
“很好。”秦夜鸩满意地点点头,收起了淬血飞刃。血影分身也随之松开了钳制,但仍如同鬼魅般立在红芸芸身后,断绝了她任何逃跑的念头。
“那么,红芸芸姑娘,作为合作的诚意和预付的‘报酬’,你是不是应该先把你所知道的,关于我们这位七皇子赵泽季殿下的一切信息……事无巨细地,都告诉我呢?”
他蹲下身,平视着揉着手腕、惊魂未定的狐妖实习生,眼神锐利如刀:“比如……他在宫中的处境?他是否有一些亲人什么的?以及……”
寒风卷过小巷,吹起地上的雪沫。红芸芸看着秦夜鸩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为了完成任务转正,也为了小命,她只能把自己在涂山姻缘司查到的、以及这些天在蒙渊皇都打听到的,关于那位忧郁皇子的所有信息,和盘托出。
“他……他确实有个一母同胞的亲兄长,是五皇子,叫赵吉鑫……”红芸芸的声音在寒夜里显得有些飘忽,开始了她的讲述。她提到他们卑微的出身,母亲是地位低下的婢女,在等级森严的皇宫中受尽白眼和欺凌。
提到五皇子赵吉鑫不甘屈辱,决心搏命争夺那至高之位,只为改变兄弟俩的命运。而赵泽季,则对权力毫无兴趣,甚至有些排斥,他的心思似乎永远飘在别处,带着一种与宫廷格格不入的疏离和忧郁……
秦夜鸩安静地听着,月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仿佛在无声地消化、分析着这些宝贵的情报,并将它们编织进一张更为庞大、也更为危险的网中。
赵泽季……赵吉鑫……西凉茜……涂山红线仙……
北境的风雪,蒙渊的权谋,圣地的秘辛,此刻都在这磐石驿的后巷里,因他秦夜鸩而悄然交汇。他知道,自己手中的筹码,又多了几分重量。而下一步棋,该如何落子,他心中已然有了更清晰的图景。
秦夜鸩安静地听着红芸芸讲述赵泽季兄弟在深宫中的挣扎与无奈,那些关于卑微出身、白眼欺凌、权力野望与疏离忧郁的信息,如同碎片般被他贪婪地吸收、分析、组合。每一个细节,都可能成为未来撬动局势的支点。
当红芸芸的讲述告一段落,秦夜鸩那双在阴影中亮得惊人的眸子微微一闪,仿佛不经意般问道:“你们涂山姻缘司,听起来规矩森严,等级分明。你一个实习红线仙接这种悬案级任务,上面没人管?或者说……你现在的顶头上司是谁?”
红芸芸揉了揉还有些发疼的手腕,对秦夜鸩突然转换的话题有些意外,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啊?司里…司里现在主持大局的是我们涂山国最尊贵的芯芯公主!女王陛下的掌上明珠,涂山芯芯殿下!长老们都说,芯芯殿下是几百年来姻缘天赋最高的天才呢!”提到这位上司,红芸芸的语气里带着敬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崇拜。
“涂山芯芯……”秦夜鸩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咀嚼着每一个音节。这个名字像是一把生锈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插进了他记忆深处某个尘封已久的匣子。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仿佛被无形的针狠狠刺了一下。原本掌控一切、带着玩味审视的锐利眼神,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仿佛平静的深潭骤然投入巨石。
“哪个芯?!”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失态的急迫,身体甚至不自觉地微微前倾,月光照亮了他脸上瞬间褪去的血色和那难以掩饰的震动。“是灯芯的芯?!”
红芸芸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吓了一跳,脖子下意识地缩了缩,那双琥珀色的竖瞳里满是茫然和惊惧:“是、是啊!就是灯芯的芯!涂山芯芯殿下!秦大人……您、您怎么了?”
秦夜鸩死死地盯着红芸芸的眼睛,似乎在确认她话语的真实性。几秒钟死寂般的沉默,只有北风依旧在巷子里呜咽。他眼中的惊涛骇浪缓缓平息,但那深沉的震动却沉淀了下去,化为一种更为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灯芯的芯……”他再次喃喃,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悠远的、仿佛穿越了漫长时光的恍惚。
随即,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将胸腔里翻涌的某种东西强行压下去。他直起身,脸上所有的震惊、急切、甚至之前的算计与玩味,都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只剩下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没事。”秦夜鸩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稳,甚至显得有些过于平淡,他挥了挥手,像是在驱散某种无形的烟雾,“没什么。你回去吧。”
“啊?回…回去?”红芸芸彻底懵了。刚刚还一副要把她生吞活剥、榨干所有情报的样子,怎么突然就放她走了?还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后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对,回去。”秦夜鸩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目光却不再看她,而是投向巷子深处更浓重的黑暗,“明天,我会跟随使团进入蒙渊皇宫,届时自然会接触到赵泽季。你的任务,我会酌情考虑。”
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冷硬:“记住,今晚的事,包括你我的对话,半个字都不许泄露给任何人,包括你的顶头上司。否则……”他虽然没有说完,但那股瞬间弥漫开来的、比北境寒风更刺骨的杀意,让红芸芸浑身汗毛倒竖,连连点头。
“是是是!小妖明白!绝对不说!多谢秦大人!小妖告退!”红芸芸如蒙大赦,也顾不上探究秦夜鸩为何突然变了态度,只觉得能活着离开就是万幸。
她手忙脚乱地从雪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拍打身上的雪沫,顶着那对还在微微颤抖的红耳朵,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消失在巷子的拐角处。
秦夜鸩没有动。那道血影分身如同融入他脚下的影子般悄然消失。他就这样独自一人站在冰冷的月光与积雪之中,身影被拉得细长而孤寂。
直到红芸芸的气息彻底消失在感知范围之外,秦夜鸩才缓缓转过身,动作显得有些僵硬。他并未立刻跃回房间,而是沿着客栈冰冷的墙壁,一步一步,沉默地走回那扇简陋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