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道越往下走,血腥气越浓,墙壁上开始出现诡异的暗红色纹路,像是血管般微微搏动。
那些纹路并非绘制,而是从石缝中自然生长出来的,触碰时有温热黏腻的触感。
“龙脉被污染了。”玄诚道人指尖青光探查纹路,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些是‘地煞血藤’,只会生长在龙气被污秽侵蚀的地脉节点。它们吸食地气与血气,长到一定程度后……会开花。”
“开花?”陈砚书警惕地看着四周,“开什么花?”
老道没有回答,但颤抖的手已经说明一切。
前方墓道豁然开阔,进入一个巨大的天然洞窟。
洞窟中央是一座白玉祭坛,坛上原本应供奉着历代皇帝的灵位,如今灵位东倒西歪,坛面被凿出一个直径丈许的黑洞,深不见底。
而洞窟四周的岩壁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血藤。
藤蔓上已经结出无数花苞,花苞呈心脏形状,随着某种节奏微微收缩膨胀,仿佛在呼吸。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祭坛周围跪伏着数十道人影。
他们穿着各式服饰——戍卫、禁军、内侍、祭祀——每个人都保持着跪拜的姿势,面向祭坛中央的黑洞。
但他们的身体已经干瘪,皮肤紧贴骨骼,眼眶空洞,像是被吸干了所有血肉精气,只留下一具空壳。
而他们的后颈处,都延伸出一根血藤,与岩壁上的藤蔓网络相连。
“他们在……用活人喂养这些血藤?”一名观星阁弟子声音发颤。
“不只是喂养。”星澜走到一具干尸旁,仔细查看后颈的连接处,
“血藤刺入颈椎,直接抽取脊髓与脑髓。这些人的神魂会被束缚在藤蔓网络中,成为滋养‘地煞血花’的养料。待花开之时……”
他猛地抬头,看向那些搏动的花苞:“花开之时,其中孕育的将不是种子,而是汇聚了所有受害者怨念与血气的‘煞婴’。一旦煞婴破茧,便会自动寻找最近的活物寄生,将其转化为只知杀戮的怪物。”
仿佛印证他的话,最近的一个花苞忽然剧烈抽搐,表面浮现出一张扭曲的婴儿脸孔,发出尖锐的啼哭——但那声音像是无数人惨叫的混合。
“必须毁掉这些花苞!”玄诚道人抽出桃木剑,“在它们成熟之前!”
“等等。”萧执拦住他,目光落在祭坛黑洞边缘。
那里有一串脚印。
新鲜的血脚印,从黑洞中延伸而出,一路延伸到洞窟另一侧的通道口。脚印大小不一,显然不止一人。而最深的那个脚印旁,掉落了一块玉佩。
苏晚拾起玉佩,脸色一变:“这是……东宫属官的佩玉。”
萧执接过玉佩。羊脂白玉,雕螭龙纹,背面刻着一个“璟”字。
萧璟。他的皇侄,当朝太子,今年刚满十四岁。
“太子怎么会在这里……”赵铁鹰难以置信,“东宫属官玉佩在此,莫非太子被挟持进了皇陵?”
萧执握紧玉佩,指节泛白。
他想起离京前,那个在御花园偶遇的瘦弱少年。
太子萧璟自幼体弱,性格怯懦,常被皇帝斥责“不堪大任”。但萧执记得,那孩子看向他时,眼中曾有过的、一闪而逝的向往。
“脚印进了那条甬道。”星澜已走到甬道口探查,“甬道通往更深处,应该是……祖龙地窍的真正所在。”
他顿了顿:“但我感应到甬道内有多重结界,其中一道是‘血亲锁’——只有萧氏血脉才能通过。而且,结界已经被激活过了。”
萧执走到甬道口。
果然,空气中有无形的屏障,当他靠近时,屏障泛起淡金色波纹,隐约浮现出萧氏皇族的龙纹印记。
“他们挟持太子,是为了通过这道结界。”苏晚明白了,“太子是正统继承人,他的血脉足以打开通往地窍最深处的路。”
萧执将手按在屏障上。
波纹荡漾,龙纹亮起,屏障无声消散。
“跟上。”他率先踏入甬道。
甬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过,石壁光滑如镜,倒映着众人紧绷的面容。越往深处走,温度越高,空气中开始弥漫硫磺般的气味,还夹杂着……某种古老、威严、却又隐隐狂躁的威压。
那是龙气。
但不再是纯净祥和的龙气,而是像受伤的猛兽,痛苦而愤怒。
甬道尽头,是一扇巨大的青铜门。门上没有锁,只有两个凹陷的手印。
手印上残留着干涸的血迹——一大一小。
大的手印粗糙宽阔,是成年男性。小的手印纤细,属于少年。
门,虚掩着一条缝。
门缝内透出炽烈的红光,以及……压抑的、少年痛苦的呜咽声。
萧执轻轻推开门。
门后的景象,让所有人呼吸一滞。
那是一个巨大的地底空洞,穹顶高逾百丈,倒悬着无数天然形成的金色钟乳石,每根钟乳石都在自行发光,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白昼。
空洞中央,是一个沸腾的岩浆池。
但岩浆并非赤红,而是呈现污浊的暗金色,表面不断鼓起脓包般的气泡,炸开后喷出黑烟。
岩浆池中心,有一座孤岛般的石台。
石台上矗立着一根三人合抱粗的青铜柱,柱身缠绕九条巨龙雕塑,龙口全部朝上,对着穹顶——那里垂下一根晶莹剔透的、仿佛水晶构成的巨型石笋,石笋尖端滴落着淡金色的液体,落入青铜柱顶端的凹槽。
那就是“祖龙地窍”——龙脉之气从此处涌出,经水晶石笋净化,化为滋养皇陵的龙涎精粹。
但现在,水晶石笋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黑色裂纹。滴落的液体不再是淡金色,而是浑浊的暗金,还夹杂着丝丝黑气。
而石台边缘,跪着两个人。
一个身穿黑袍、背对众人的高大男子,他手中握着一柄白骨制成的匕首,正抵在身前少年的颈间。
少年穿着明黄色太子常服,但衣衫破碎,满脸血污,正是太子萧璟。
他浑身颤抖,脖颈已被割开一道浅浅的血口,鲜血顺着匕首流淌,滴入石台上的沟槽——那沟槽连接着青铜柱的基座。
“皇叔……”少年看到萧执,眼中爆发出希冀的光,但随即变成更深的恐惧,“快走……他要……”
黑袍男子缓缓转过头。
兜帽下,是一张众人绝想不到的脸……
剑眉星目,面容刚毅,左颊有一道旧疤。那是十年前北境之战中,为救萧执而留下的伤痕。
“林、寒?”赵铁鹰失声惊呼。
御前侍卫统领,皇帝最信任的心腹,曾与萧执并肩作战、生死相托的兄弟——林寒。
“好久不见,萧执。”林寒微笑,笑容却冰冷如铁,“等你很久了。”
他的匕首微微用力,萧璟痛哼一声,更多鲜血涌出。
“知道吗?要彻底污染龙脉,需要两样东西:至污之血,与至纯之血。”
林寒的声音在地穴中回荡。
“至污之血,我已用九百九十九名童男童女的心头血炼成,注入了地窍核心。”
他抬起左手,掌心托着一颗仍在搏动的、漆黑的心脏。
“而至纯之血……需要萧氏直系血脉中,心性最纯净、未曾沾染权欲污浊之人的心头热血。”
匕首尖端,缓缓移向萧璟的心口。
“太子殿下虽怯懦,但心地纯良,正是最佳祭品。”
林寒盯着萧执,眼中泛起诡异的暗红。
“萧执,你猜……”
“我是会现在就杀了他,完成仪式?”
“还是等你来救他时……”
“连你一起,献祭给伟大的‘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