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延的手还放在操作台上,胸口闷得慌。白幽抓着他的手腕,没松手,也没说话。
阿澈靠在台边,呼吸很轻,但眼睛是睁着的。
周崇山站在黑色屏障后面,嘴角翘了一下,声音冷冷的:“选一个,谁先死?”
话刚说完,季延突然动了。
他没有去摸胸口的木牌,而是抬起左手,把机械表按在操作台边上。屏幕裂了,光很暗,但他还是强行启动了扫描程序。表盘震了一下,投出一道残破的全息影像。
影像里是黑色屏障的纹路,放大后变成一圈圈螺旋,像dNA结构。
“这不是普通的锁。”季延低声说,“是活体基因锁。”
白幽看了他一眼,没出声。
阿澈却忽然抬眼,盯着投影,嘴唇动了动:“我……见过这个。”
季延转头看他。
阿澈眼神有点迷糊,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慢慢把手伸进衣服,拿出胸前的星形木牌。木牌一离开身体,立刻亮起一圈淡金光,自动对准全息图中的缺口。
两段螺旋开始对接。
一秒后,完全合上了。
季延瞳孔一缩。
“这密码……”他声音压低,“不是随便设的。数据库有记录,编号ZS-m01,写着‘初代寄生体原型’。”
白幽终于开口:“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季延看着周崇山,“这道锁的基因来源,是你母亲。”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
周崇山脸上的笑僵住了,喉结动了一下。
他没否认。
阿澈低头看着自己的木牌,手指轻轻擦着表面。他小声说:“所以……我不是钥匙,我是锁本身?”
季延没回答。
他已经知道了真相。
从一开始,系统要的就不是牺牲谁,而是唤醒一个人。阿澈不是继承者之一,他是“种子计划”最后留下的保险——唯一能匹配最高权限的人。
白幽看着阿澈,又看向屏障。
她忽然明白了。
“你不用死。”她说,“我们之前都想错了。开门不需要人死,只需要正确的血。”
阿澈抬头看她,眼神软了一下。
他点点头。
然后他咬破手指,把血滴在木牌的凹槽里。
淡金色的血渗进去,木牌震动了一下,光芒顺着地面蔓延,冲向黑色屏障中央。
屏障发出一声尖响,像是金属被撕开。
接着,整片黑障开始碎裂,化成无数光点散落。
三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可下一秒,那些光点没有消失。
它们在空中重新聚拢,变成一张人脸。
是个女人的脸。
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眼睛空洞。她浮在半空,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又像透过他们在看别的地方。
季延往后退了半步。
白幽立刻伸手去拿箭,发现最后一支“寻”字箭还在。她迅速搭箭上弦,箭尖直指那张脸。
阿澈靠着操作台喘气,说:“她……好累。”
没人接话。
那张脸慢慢张开嘴。
没有声音。
但从她嘴里,钻出一根根半透明的触手,粗细不同,末端连着模糊的画面——一座座基地市,灯灭了,人们逃跑,变异体爬满街道。
每条触手都通向一个正在沦陷的地方。
季延猛地明白过来:“这不是屏障……这是她的意识容器。她没死,一直被关在这里,成了系统的能源。”
白幽冷笑:“所以周崇山做的一切,不是为了控制世界,是为了让她醒过来?”
没人回答。
但他们都知道,她说对了。
周崇山站在原地,不动,也不反驳。他的触手垂在身侧,不再攻击。他只是看着那张脸,眼神变了。
不再是高高在上,而是一种近乎卑微的注视。
“二十年。”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他们说她是失败品,说她不该活着。可她生下了我,把我从废墟里抱出来,用最后一口气给我喂水。”
他顿了顿,手指微微发抖。
“她倒下那天,我就发誓,一定要把她带回来。不是靠等,不是靠求,是用我能想到的所有办法。”
季延看着他:“所以你拿活人做实验,改造自己,控制议会成员,就是为了这一天?”
“不然呢?”周崇山抬起头,眼神冷了,“你们讲规矩,讲道德,结果呢?旧世界塌了,新世界烂了。只有我,一直在走。哪怕变成怪物,我也要让她睁开眼。”
他说完,伸手按在屏障残留的能量点上。
那张女人的脸动了。
她的眼睛转向周崇山,嘴唇微张,没声音,但口型清楚。
两个字:别走。
周崇山身体一震。
他像是被钉住了一样,站在原地,手掐进掌心。
季延看着这一幕,心里觉得荒唐。
他们以为自己在打一个疯子。
其实他们面对的是一个执念太深的儿子。
白幽没放松,箭仍指着那张脸。
“现在怎么办?”她问季延。
季延盯着悬浮的脸和那些触手,脑子飞快转动。
他知道,打破屏障只是第一步。真正的危险才刚开始。
这些触手连着所有被寄生的基地市。一旦那个女人彻底醒来,她的意识会通过网络扩散,控制所有变异体。到时候,不是一座城出事,是整个废土都会被她掌控。
“不能让她完成同步。”季延说,“必须切断触手和外界的连接。”
“怎么切?”白幽问。
“烧断信号源。”季延看向阿澈,“要用你的血再激活一次,但这次不是开门,是要反向注入干扰波。”
阿澈点头,又要咬手指。
季延拦住他:“等等。这次影响范围更大,你撑不住第二次。”
“那怎么办?”白幽皱眉。
季延沉默两秒,摘下手表。
表壳已经裂了,晶片没了,只剩个空壳。
他把表按在操作台接口上,用力一掰。
“咔”的一声,零件散了出来。
他捡起一块锋利的金属片,划开手掌。
血顺着流下,滴进接口。
系统感应到生物信息,短暂重启。
投影闪了一下,显示出所有触手的信号频率。
“找到了。”季延抹了把血,在界面上快速输入指令,“只要同时打乱三个主频点,就能让整个网络断开。”
“哪三个?”白幽问。
“x-9,南七,东环十二。”季延说,“但我们只能手动触发,没人能远程帮忙。”
白幽立刻抽出三支箭,在箭杆上刻下坐标。
她把箭递给季延:“你负责输指令,我来射。”
季延摇头:“你只能射一处。剩下两个点,得靠别的办法。”
“我去。”阿澈突然站起来。
他脸色还是白的,但站稳了。
“我能感觉到那三个地方。木牌在响,它知道路。”
季延看着他:“你会死在路上。”
“不一定。”阿澈笑了笑,“我少了一颗牙,可我还活着。馒头分三份的事也没变。”
季延喉咙一紧。
他知道劝不了。
白幽把一支箭塞进他手里:“记住,听到爆炸声就躲。”
阿澈点头。
季延把血涂在操作台,启动倒计时。
十秒。
白幽拉开弓,箭尖对准第一个频率点。
阿澈闭上眼,木牌贴在胸口,像在听什么。
季延盯着屏幕,手指停在确认键上。
五秒。
周崇山忽然冲向那张女人的脸,抱住她的虚影,大喊:“别走!这次我带你走!”
触手剧烈晃动,所有基地市的画面开始闪烁。
四秒。
白幽放箭。
箭飞出去,撞上第一处光点,炸开一团火。
三秒。
阿澈睁开眼,转身冲向左边通道。
季延按下确认键。
两个频率点同时爆裂。
最后一个点,还在运行。
屏幕闪红光:【未响应】
季延抬头,看见阿澈已经跑出十几米,正要拐弯。
他大喊:“快跑!别回头!”
孩子没回头。
他举起手中的箭,对着前方黑暗。
下一秒,远处传来沉闷的爆炸声。
火光从通道尽头涌来,瞬间吞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