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手还握着那枚金币，指腹摩挲着背面的刻字。街道安静，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照在地面裂缝上。银镜被他轻轻放在水泥地上，镜面朝天。
林小棠靠在公交站牌边，右手贴着额头。胎记还在发热，但不像刚才那样刺痛。她睁开眼，看到银镜表面泛起一层薄光，像是水波刚要荡开。
秦月把摄像机对准银镜。屏幕里，画面清晰，没有干扰。她按下录制键，声音很小：“开始记录。”
苏明远站在几步外，盯着自己的手掌。掌心的印记轮廓还在，只是不再闪动。他抬起手，又放下，没说话。
陈默蹲下来，打开录音机。磁带转动，背景音里那段低频震动还在。他调整旋钮，让声音集中到银镜方向。仪表盘上的波形线跳了一下，随即稳定。
“它在响应。”他说。
银镜的光变了。不再是单纯的反光，而是开始映出东西。第一幅画面出现在镜中央——一个男人背对镜头，站在一面老式穿衣镜前。他突然转头，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平滑的皮肤。
苏明远猛地后退一步。
那不是别人，是他自己。
画面里的他抬起手，手里握着一把枪。枪口对着街边一个穿校服的女孩。女孩转身，脸也是空的。他扣下扳机，血溅到墙上。
“不是我。”苏明远低声说，“我没做过这种事。”
陈默立刻按下录音机播放键。白噪音从喇叭里流出，像风吹过空房间。他把机器靠近苏明远耳边，“听这个，别看镜子。”
苏明远闭上眼，呼吸变重。
“那是你的恐惧。”陈默说，“不是记忆。”
秦月把镜头移过去。直播画面中，苏明远的脸出现在左下角，镜中影像在右上角。两个画面并列，一模一样，除了镜中的他始终睁着眼。
林小棠走过来。她没看镜子，而是看向陈默，“让我试试。”
陈默点头。他拿起银镜，换了个角度，对准自己。
镜面一闪，画面变了。
一间病房。墙角摆着一台老式电视机，雪花屏闪烁。母亲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块银镜碎片。她反复撕开自己的袖子，露出手臂，上面全是划痕。她嘴里念着什么，声音断断续续。陈默站在门口，七岁，书包还没放下。他想喊妈妈，但发不出声。
画面停住。
陈默的呼吸顿了一下。他没移开视线，左手迅速翻开笔记本，写下一行字：恐惧源为失控的认知边界。
“轮到我了。”秦月说。
她把摄像机架好，走到镜前。
镜中出现一个直播间。观众列表滚动，名字全是乱码。屏幕上弹幕刷满一句话：“你逃不掉。”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正在直播。可她明明站在这里，没碰设备。另一个她抬起头，摄像头转向观众——那一瞬间，所有观众的脸都变成了骷髅，眼窝漆黑，嘴一张一合。
秦月后退半步，但没躲开。她咬住下唇，“我知道这不是真的。”
林小棠把手放在镜面上方。胎记烫得厉害。她闭眼，感觉到一股杂乱的信息流冲进来。不止是他们四个的恐惧，还有别的——陌生人的脸，模糊的声音，重复的动作。她皱眉，集中精神，把这些往外推。
银镜的光开始稳定。
画面重新聚焦。
陈默的恐惧变成测灵仪炸裂，数据全部归零；苏明远的是警徽染血，父亲站在废墟里指着他说“你也是同谋”；秦月的是直播间爆炸，火里全是骨架；林小棠的是妹妹伸出手，指尖刚碰到她的掌心就化成灰。
四幅画面在镜中旋转。
林小棠睁开眼。她看着银镜，轻声说：“我看见了你的害怕，我也一样。”
然后她把手贴了上去。
镜面震了一下，随即平静。胎记和银镜接触的地方，泛起一圈金光。那光慢慢扩散，把四幅恐惧画面卷进去。画面碎成点，点连成线，最后升到空中，变成无数细碎的光斑。
光斑在头顶盘旋。
它们开始排列，先是一个三角，接着延伸成六边形。六条边各自发出微光，中心缓缓浮现一道竖直的光门轮廓。没有门框，也没有把手，只有一道淡白色的光墙，静静立在街道中央。
传送阵成型。
陈默站起来，拿出铅笔，在笔记本上画下结构。他注意到每当月光斜照镜面，阵图就会脉动一次，像是在呼吸。
秦月把摄像机转向空中。直播画面完整录下了整个过程。屏幕右下角，倒计时数字“71:58:21”仍在运行。下方多了一行小字：【恐惧转化完成，空间节点生成】。
她没说话，只是把镜头拉近，拍下阵图的每一处细节。
苏明远走到阵前。他抬头看，光门不高，大概两米，宽度够一个人通过。他伸出手，离光墙还有十厘米时，掌心的印记突然发麻。
“它认得我。”他说。
林小棠靠在站牌边，喘了口气。胎记的热度降下来，但还能感觉到连接。那张网还在，比之前更清晰。她看向陈默，“接下来怎么办？”
陈默合上笔记本，把母亲银镜收进风衣内袋。他看了眼地上的裂缝，金币还躺在那里，泛着不属于这个年代的光。
“等它动。”他说。
秦月调整摄像机位置，让传送阵和金币都在画面里。直播信号稳定，没有中断。她看了眼后台，观看人数一直在涨，但没人留言。
苏明远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的印记微微发亮，像是在回应什么。他想起刚才镜中的画面，那个持枪的自己。他知道那不是真的，但他也清楚，如果有一天他真的举起枪，他可能不会犹豫。
林小棠闭上眼。她能感觉到那条最亮的线还在，从金币出发，通向地下深处。现在又多了一条，从传送阵延伸出去，指向城市另一边。
她睁开眼时，发现陈默正看着她。
“你还好吗？”他问。
“还好。”她说，“只是有点累。”
陈默点头。他走到传送阵前，伸手测试距离。光墙没有排斥，也没有吸引。它就在那里，静止，稳定。
秦月忽然说：“直播画面里，它的形状变了。”
众人看去。
摄像机屏幕中，传送阵的六边形边缘出现了细微波动，像是水面被风吹过。中心的光门依旧，但颜色从白色转为浅蓝。
陈默掏出笔记本，翻到新的一页。
林小棠抬起右手，胎记再次发热。
苏明远盯着掌心的印记，手指微微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