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集团,董事长办公室。
钱富贵瘫坐在宽大的真皮座椅上,仿佛被抽走了脊梁骨。往日里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凌乱不堪,眼窝深陷,瞳孔里布满了血丝。他面前的烟灰缸早已堆成了小山,浓重的烟味混杂着绝望的气息,在奢华的办公室里弥漫。
办公桌上,摊着几份刚刚送来的文件,每一份都像是一张催命符。
一份是银行发出的最后通牒,要求他在三天内偿还一笔即将到期的巨额贷款利息,否则将启动资产冻结程序。
一份是最大的原材料供应商发来的正式函件,宣布即日起停止所有供货,并限令结清所有未付货款。
还有一份,是公司几位核心高管联名提交的“建议书”,语气委婉,但核心意思明确——为了公司的存续,建议董事长“慎重考虑”赵鼎公子提出的“合作建议”。
“合作?”钱富贵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近乎呜咽的冷笑。那哪里是合作,那是要他亲手把女儿推进火坑,用女儿一生的幸福,去换取赵鼎指尖漏下的一丝残羹冷炙!
他颤抖着手,想去拿桌上的茶杯,却发现手抖得厉害,连杯柄都握不稳。一股强烈的窒息感攫住了他的喉咙,他张大了嘴,像离水的鱼一样艰难地呼吸着,胸口剧烈起伏,却感觉不到一丝氧气。眼前阵阵发黑,办公室昂贵的装潢在他眼中扭曲、旋转,仿佛要将他吞噬。
赵鼎的施压,是全方位、无死角的,精准地打击在他商业版图的每一个命门上。这不是商业竞争,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针对他钱富贵个人的围猎和虐杀!而他,甚至连反抗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
“云顶轩”会所,最大的包间内。
赵鼎赤着上身,只穿一条宽松的丝绸长裤,躺在一个巨大的按摩浴池里。温热的水流冲击着他的身体,两个穿着比基尼、身材火辣的女郎正在为他按摩。他闭着眼,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惬意和掌控一切的快意。
一个手下恭敬地站在池边,低声汇报着钱富贵最新的惨状。
听到钱富贵几乎崩溃,连茶杯都端不稳时,赵鼎猛地睁开眼,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包间里回荡,充满了残忍的味道。
“好!很好!这才像条落水狗的样子!”他挥挥手让按摩女郎退到一边,拿起池边冰桶里的红酒,直接对瓶灌了一口,猩红的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下,如同鲜血。
“给钱倩倩打电话。”他对手下吩咐道,语气轻佻,“告诉她,本公子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只要她现在点头,答应离开那个开挖掘机的泥腿子,乖乖跟我,我立刻让钱家起死回生。她爹欠的那些债,我帮他还!她家公司遇到的麻烦,我一句话就能摆平!要是再给脸不要脸……”
他顿了顿,眼神骤然变得阴冷无比,将酒瓶重重顿在池边:“那就等着给钱富贵收尸吧!告诉她,我不是在跟她商量,我是在通知她!”
手下躬身领命,立刻去办。
赵鼎重新躺回水里,享受着水流的按摩,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在他的人生信条里,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只有不识抬举的人。钱倩倩的拒绝,是他顺风顺水的人生中一个不大不小的污点,必须用最酷烈的方式抹去。他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楚,忤逆他赵鼎的下场!
……
高速公路上,一辆长途汽车正在夜色中疾驰。
张大山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模糊光影,眉头紧锁。他刚刚挂断母亲周大壮又一次打来的电话,电话里,母亲的哭声更加无助,甚至带上了恐惧——那些泼油漆的人,今天又在楼下转悠了,虽然没再动手,但那不怀好意的目光,足以让老两口心惊胆战。
而就在几分钟前,王强也发来了信息,字里行间充满了沮丧和愤怒:之前谈好的几家房源房东,今天突然同时反悔,宁愿赔付违约金也不再跟他们合作。更糟糕的是,现在店面门口整天都有几个形迹可疑的人晃荡,只要一有客户靠近,他们就上前骚扰、恐吓,导致这几天一单生意都没做成。连房产中介公司那边也传来消息,委婉地表示迫于“某些压力”,可能无法再将店面续租给他们了,希望他们早做打算。
一条条坏消息,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张大山的心防。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这种压力,与面对天罡凶魂时的生死搏杀截然不同。那是直来直往的恐怖,是力量与规则的碰撞。而此刻的压力,却来自四面八方,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像一张不断收紧的巨网,缠绕着他的家人、朋友、事业,让他有力无处使,有怒无处发。
赵鼎!
这个名字,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他的心里。他甚至还没见过这个人,但对方的阴影,已经如同附骨之疽,渗透到他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那里有定魂兰、百草回元露,有蜃影蝉,还有那枚清微令。这些在鬼市中足以让无数修行者眼红的收获,此刻在赵鼎那庞大的世俗权势面前,似乎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他能召唤丙拾柒,能画符驱邪,能凭借潘舜的见识破解各种诡异。但他能用这些手段去直接对付赵鼎吗?地府App的铁律,潘舜的告诫,都让他不能轻易逾越那条界限。而且,赵鼎身边必然有严密的保护,其家族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个人的力量,在根深蒂固的世俗权势面前,是何等的渺小和被动。他就像一个拥有利器的勇士,却陷入了一片无处着力的泥沼。
这种憋屈、愤怒、却又不得不隐忍的感觉,比他面对叁柒天罡凶魂时,更让他身心俱疲。精神的煎熬,远胜于肉体的创伤。
他靠在冰冷的车窗上,闭上眼睛,努力平复着翻腾的气血和杀意。必须冷静!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回去之后,第一步是稳住局面,保护好父母和倩倩他们,然后……再想办法找到赵鼎的破绽。
……
周氏地产,董事长办公室。
周国宝同样眉头紧锁,面前的烟灰缸里也堆满了烟头。他刚刚接完一个电话,是他费尽心思才搭上线的某位关键人物秘书打来的,语气客气,但意思很明确——关于市中心那块他志在必得的黄金地皮,最近“有些不同的声音”,让他“稍安勿躁,静观其变”。
话里的机锋,周国宝这种老江湖一听就懂。这是赵鼎通过他那位在房地产领域手眼通天的亲戚,在向他施压了。
紧接着,他的私人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是一个他存了却极少拨打的号码——赵鼎。
他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周老板,最近很忙啊?”赵鼎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和毫不掩饰的傲慢,“听说你在到处活动,想拿下市中心那块地?野心不小嘛。”
周国宝压下心中的不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赵公子消息灵通。小打小闹,混口饭吃。”
“呵呵。”赵鼎轻笑一声,语气陡然转冷,“周国宝,大家都是明白人,就别绕弯子了。钱富贵那边的事,你手伸得太长了。我现在就问你一句,你是不是打定主意,要跟我赵鼎对着干?”
话语中的威胁,赤裸裸,毫不掩饰。
周国宝沉默了几秒钟。他脑海中飞速权衡着利弊。赵鼎和他背后的家族,确实是一棵难以撼动的大树。为了钱富贵和张大山,与赵鼎彻底撕破脸,值得吗?那块市中心的地皮,对他公司的战略布局至关重要,如果因为此事黄了,损失将是天文数字。
但是……
他想起了张大山那深不可测的手段,想起了他解决云湖冥胎时展现出的能力,想起了老陈对张大山的评价……这是一个潜龙在渊的奇人!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此刻若是退缩,之前的所有投资和人情都将付诸东流。而若是能撑过这一关,将来或许能得到远超想象的回报。
赌了!
周国宝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对着电话,语气不卑不亢:“赵公子言重了。钱富贵是我多年的朋友,朋友有难,伸手帮一把,是人之常情。至于对着干?呵呵,我周国宝只是个本分的生意人,只想做好自己的事情,从没想过要跟谁过不去。”
这话,既表明了态度,又没有把话说死,留有余地。
电话那头,赵鼎显然没料到周国宝居然敢这么硬顶,沉默了片刻,随即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好!很好!周国宝,你有种!那咱们就走着瞧!希望你到时候别后悔!”
“啪!”电话被狠狠挂断。
周国宝放下手机,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后背竟然惊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算是正式被赵鼎划到了对立面。接下来的压力,将会排山倒海般涌来。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眼神复杂。他将所有的宝,都压在了那个正在赶路归来的年轻人身上。
张大山啊张大山,你可一定要顶住啊!周国宝在心中默念。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而他们这边,看起来是如此势单力薄,仿佛随时都会被那滔天巨浪拍得粉碎。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氛,笼罩在每一个被卷入这场风波的人心头。
而此刻,在通往这座城市的不同道路上,张大山归心似箭,幽泉衔尾追踪。各方势力,各种心思,正随着车轮的滚动,不断汇聚,酝酿着一场更大的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