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蹲在沙发旁,盯着底下两具女尸的脸。月光从窗帘缝漏进来,刚好照在她们的瞳孔上,映出的天花板吊灯正在慢慢变形,金属压板的边缘长出细密的齿牙,像魏明山那枚铜齿轮。
“到底哪不对……”他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敲着地板,“死法一样,穿着对应精神病院的病号服和柳媚的红裙,连绳结都复刻得分毫不差……”
后颈的红痕又开始发烫,像有团火在烧。林野猛地站起身,踢到了脚边的纸箱,里面滚出半瓶没喝完的可乐,是阿吉上次来留下的,瓶身上还印着个咧嘴笑的卡通熊。
他拧开瓶盖,“咕咚”灌了大半瓶,气泡在喉咙里炸开,带着股廉价的甜。“管他娘的尸体还是影煞,”林野抹了把嘴,眼神突然变得有点中二,像动漫里燃起来的主角,“老子的快乐,可不能被这些破烂玩意儿搅黄了!”
话音刚落,客厅的挂钟突然“当”地响了一声,指针卡在凌晨四点——比昨天的死亡时间早了一个小时。
“咔哒。”
沙发底下传来声轻响,像骨头摩擦的声音。
林野的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猛地后退两步,撞翻了茶几。沈青的日记摔在地上, pages哗啦啦乱翻,最后停在画着平安结的那页,红绳的末端,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影”字。
他低头看向沙发底——那具穿病号服的女尸,手指动了。
不是抽搐,是实实在在地蜷了蜷,指甲在地板上划出道浅痕,像在写字。紧接着,穿红裙的尸体也动了,脖颈以不自然的角度往左转,关节处发出“咯吱”的脆响,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几乎咧到耳根。
“操!”林野转身就往卧室冲,手里还攥着那半瓶可乐,“玩不起是吧?动真格的了?”
卧室门却推不开,锁芯转得“咔咔”响,像被什么东西从里面卡住了。林野用肩膀猛撞,门板纹丝不动,反而震得他胳膊发麻。他转头往厨房跑,那里的门也锁死了,透过玻璃看进去,灶台的铁锅正在自己摇晃,锅里的水“咕嘟”冒泡,水面上漂着根红绳,正慢慢缠成平安结。
“靠!全锁了?”林野急得踹了脚卫生间的门,这扇倒是没锁,他闪身进去,反手关门的瞬间,眼角瞥见镜子里多了个影子——穿着蓝白病号服,正对着他笑,领口的“影”字在镜中反成了“73”。
他猛地捂住眼睛,“别他妈看反光!”这是之前猜到的破绽,影煞在幻境里的移动,全靠反光物当跳板,镜子、水面、甚至光滑的地板,都是它的通道。
卫生间的窗户被铁栏杆焊死了,栏杆上缠着的黑布突然飘起来,像无数只手抓向他的脚踝。林野踩着马桶水箱往上爬,低头时看到瓷砖上的水渍正在变形,映出的自己后背,趴着个穿红裙的影子,长发垂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
“阿吉那家伙,真是把我带歪了……”林野一边骂,一边用可乐瓶砸向铁栏杆,“这种时候居然还想笑……”
黑布缠上了他的小腿,冰凉的触感像蛇的鳞片。林野咬着牙拽开淋浴喷头,热水“哗”地喷出来,水汽瞬间模糊了镜子,瓷砖上的水渍也被冲散——暂时切断了影煞的路。
但这撑不了多久。沙发底下的两具尸体已经爬了出来,客厅里传来拖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像有人拖着断腿在走路。
林野靠在瓷砖上喘气,脑子里乱成一团。为什么是凌晨四点?为什么尸体突然能动?之前的线索里,有没有哪个时间点被忽略了……
他猛地想起魏明山的话:“影煞怕活人的阳气,尤其是‘集体性’的阳气,比如……”
“升旗!”林野脱口而出。他家小区对面就是个小学,每天早上六点准时升国旗,国歌一响,全校的孩子都在操场上,那股子鲜活的阳气,比任何符纸都管用。
可现在才四点,离升旗还有两个小时。
脚步声停在了卫生间门口,接着是指甲刮门板的声音,“沙沙沙”,像在砂纸磨骨头。门板上的水渍慢慢聚成个影子,正顺着缝隙往里钻。
林野的后背抵着冰冷的瓷砖,手心全是汗。难道猜错了?影煞的杀戮法则不是依托影像,而是……
“1——2——3——4!”
突然,外面传来整齐的口号声,带着童音的稚嫩,穿透了厚重的门板,像道惊雷炸在幻境里。
林野猛地抬头,看向窗外。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铁栏杆外的胡同正在慢慢变淡,像被晨光擦掉的水墨画。卫生间的镜子里,那个穿病号服的影子开始扭曲、消散,黑布缠成的手也松开了,化作点点青烟。
“1234!1234!”
口号声越来越清晰,还混着跑步的脚步声,“咚咚咚”,像踩在鼓点上。客厅里的拖沓声消失了,门板上的刮痕也在慢慢淡去。
林野跌跌撞撞地推开卫生间门,沙发底下空荡荡的,两具尸体不见了,只有地板上留着两道淡淡的拖痕,像被晨光洗过的水渍。墙上的婚纱照变回了正常的样子,沈青穿着洁白的婚纱,笑靥如花,再没有病号服的影子。
他冲到窗边,拉开窗帘——外面是熟悉的小区楼群,对面的小学操场上,穿着校服的孩子们正在跑操,红旗杆立在操场中央,国旗已经升到了顶端,迎风飘扬。
不是六点,是学校提前搞了什么活动。
林野的腿一软,瘫坐在地板上,手里的可乐瓶滚出去,剩下的半瓶洒在地上,气泡冒着冒着就没了。后颈的红痕还在隐隐发烫,但那股被影煞盯着的寒意,已经彻底消失了。
原来如此。
这只影煞的杀戮法则,不仅依托影像,更怕“活人的集体声响”。监控录像里的死寂、幻境里的空荡,都是它刻意营造的——它需要在绝对安静的环境里,才能让影像里的死亡场景“显形”,而集体的声音、鲜活的阳气,恰恰能撕碎这种虚假的“安静”。
刚才要是没听到孩子们的跑操声,他恐怕真要被那两具尸体拖进影像里,变成下一个“记录”。
林野捂着胸口喘气,窗外的口号声还在继续,1234的节奏敲在心上,带着种劫后余生的踏实。他看向对面的小学,操场上的孩子们跑得正欢,阳光落在他们身上,亮得晃眼。
这些鲜活的、吵闹的、带着人间烟火气的声音,原来是破掉这诡异幻境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