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侯府还是原来那个侯府,一切的景物看起来变化都不大,可是周临渊却惶恐的发现,这完全已经是一个十分陌生的侯府了。
这里,在他离开的那些时日里,易主了个彻底。
周临渊只感觉自己浑身都难受,何止是难受,甚至是感到胆寒,这才多久了,魏舒这个女人真的就这么大的本事,让整个侯府的人对她马首是瞻,唯命是从吗?
那他多年来在侯府的经营算什么?
算笑话吗?
周临渊想不明白,和他一起想不明白的,还有孙氏和周继宗。
得知周临渊回来,两人都很高兴,可是看到周临渊甚至都没对魏舒正面发难,两人都有些难于理解。
不是,这怎么人都回来了,定远候的身份也恢复了,怎么还这么怕魏舒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到底哪里厉害了,怎么身为侯爷的周临渊,还有身为魏舒丈夫的周临渊,自从回来侯府之后,都一直保持着沉默。
本来周临渊是大张旗鼓带回来三个女人的,可是到现在,三个女人还安置在最为偏僻的客院呢,根本就不敢到魏舒的面前一点。
这分明说明周临渊是怕了魏舒的。
好不容易以为周临渊回来他们就可以扬眉吐气的祖孙俩,再次蔫了。
没办法,连周临渊都不敢和魏舒正面交锋,他们更是不敢了。
之前在魏舒手上吃的亏还少吗?
还是安分守己一点吧。
于是,祖孙俩就像鹌鹑一样,坐在桌上,也只是安静吃饭。
氛围出奇的诡异,没人再敢随意开口,饭桌上只有碗筷的碰撞声和食物咀嚼的声音。
整个饭桌上,只有魏舒最为自在,她优哉游哉地享受着饭桌上的美味,看他们吃饭都难以下咽,她就更开心了,可以多吃半碗饭了。
“阿舒,你看,临渊带回来那几个女子,该如何安置啊?”
孙氏到底是忍不住,还是开了口。
她一直都不喜欢魏舒生的两个孩子,尤其是周云渺。
奈何这府里除了这两个孩子,就只剩下周继宗了,如今,眼看着周继宗和她也慢慢离了心,孙氏迫切需要一个和她亲近的孙儿。
当然,这也是为周临渊考虑。
哪家的侯爷不是三妻四妾,儿女成群啊。
偏偏自己的儿子是个倒霉的,碰上这样两个女人,连孩子都没几个。
如今,这两个女人显然儿子都不想要了,那自然需要新的女人为儿子生下新的孩子。
这侯府,可不能被这两个女人生的孩子继承了去。
别看孙氏之前那样的疼周继宗,可是,只要周继宗表现出对她的疏离,她就会立刻收回自己曾经的疼爱。
孙氏一直是这样的,她只是需要一个要听话乖巧的孙儿,一个向着她的孙儿,至于这个孙儿是谁,其实并不重要。
而且,昨晚周临渊回来之后,就和自己的母亲交了底,如今,他和翠娘之间,也是龃龉。
注定了,无论是翠娘,还是魏舒,都不能是他未来的继承人的母亲。
孙氏就一个儿子,自然是坚定不移站在儿子这边的。
什么儿媳,什么孙子孙女,全部都要靠边站。
孙氏的问话,无疑是代表周临渊的一种试探。
魏舒差点笑出声来,不是,无论是孙氏,还是周临渊,好像都觉得周临渊的种儿就高贵着,她就应该重视?
慢条斯理吃下最后一筷子菜,魏舒放下碗筷,优雅的拿帕子擦过嘴,才悠悠开口。
“侯爷是什么意思呢?这三人,是您的外室?”
一个您字,说的极尽讽刺之能。
周临渊听了简直是如坐针毡。
可他还是硬着头皮回答,“我如今三十有五,膝下子嗣稀薄,偌大的侯府,到底是要热闹一些的,因此纳了三门妾室。”
周临渊将翠娘月娘和丽娘三人都归为了自己的妾室。
周临渊之前本是没打算给翠娘一个名分的,也不打算带翠娘进府中。
可是,回来之后,再次对上魏舒,周临渊才发现,月娘和丽娘两个人,到底还都太年轻了,根本就不是魏舒的一合之敌。
想要和魏舒打擂台,合适的人选只有一个翠娘。
翠娘年纪大,经历多,再加上她的身份,对上魏舒,好歹不至于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所以,周临渊打算将三人都放在府中。
一个女人不行,那就三个,魏舒到底是后宅的女子,后宅女子的手段,她能招架了吗?
想到魏舒焦头烂额的模样,周临渊的眼中忍不住浮现出一点得意。
孙氏听儿子的话,也是认同的点头。
是这个理儿。
如今的侯府,确实是子嗣凋零。
作为一个女人,哪里能管得住丈夫纳妾。
女人的责任就是为男人生儿育女,男人想要多纳个女人生孩子,这事,哪怕是正妻,也不好过多阻止,不然就是善妒。
善妒的罪名,就是皇后都尚且难以承受,更何况,只是一个侯夫人呢。
反正,再厉害的女子,也要遵从三从四德不是?
这事,儿子做的没错。
周继宗眼底的晦暗不明,父亲此次回来,明显对他没有曾经的亲近了。
往日,哪一次回来,父亲不是精挑细选为他送上各种礼物,可是这一次,礼物还是有的,可一看就是敷衍选的。
甚至,根本就不是父亲选的,而是哪个下人接手了这个差事。
他最讨厌的就是雨前龙井味道了,他喜欢碧螺春,可是这一次,没有他最喜欢的碧螺春,全部都是雨前龙井。
还有他常用的笔墨纸砚,全部都是错的,和他的习惯大相径庭。
简直将敷衍写在了明面上。
父亲,这就放弃了他吗?
这份落差,周继宗有些难以接受。
他几次张嘴,想要和父亲说说话,可周临渊每次都以忙的姿态,无声拒绝了他。
最终,周继宗只能自己憋着一肚子的不爽,对着满桌子的菜味同嚼蜡。
他在想自己的母亲。
翠娘被安置在客院之后,并没有到前院来,他自翠娘回来之后,就一直都没有见到母亲。
到底周继宗还是一个孩子,见不到母亲,难免失去了主心骨。
这让他对周临渊的不满也更多了一层、
父亲曾经不是说他是他的麒麟儿吗?
不是说未来的侯府会交给他继承吗?
看如今,父亲分明是变心了。
他还将别的女人带进府中来,要生别的孩子。
父亲,他负了自己的母亲。
只是想想,周继宗就难受的不行。
如今,那个没比他大几岁,叫月娘的女人,被父亲收了房,还怀了父亲的孩子。
也就是说,他即将要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
若是妹妹还好,若是弟弟,看父亲如今的模样,分明是要重点培养那个孩子的。
“府里子嗣稀少?似乎是的。那侯爷打算再添几名妾室呢,我好一并安排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魏舒在这上面并没有与周临渊为难的,这让准备了一肚子话打算说服魏舒的周临渊感觉十分的难受。
完全就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这个女人,根本就不在意他是否纳妾。
她曾经对自己的那些喜爱,也全都是作假的吧?
果然,现在就原形毕露了。
他都要一连着纳三个妾室,她都丝毫不吃醋。
这些年,他自认为对魏舒也算用心,可这个女人的心,还是没完全在他的身上。
果然,他一直感受到魏舒对他若有若无的疏离不是假的。
这个女人的心,真的没有完全在他的身上。
哪怕早就想过这个可能,可是,每一次,再次重复这个想法,周临渊还是如鲠在喉。
是因为什么?
魏舒,为什么你的眼睛里现在越来越没有我的存在了。
是因为那个侍卫剑心,还是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的靖王。
你明明是我的妻子!你到底要招惹多少的男人才够!‘
周临渊的内心愤懑不已。
恨不得掐着魏舒的脖子质问,可是,他不敢。
无论是武功高强的剑心,还是靖王,他一个都招惹不起的,只能当这王八。
“暂时就三个,夫人你看着给安排就好了。”周临渊带着几分的赌气说道。
三个女人,你不是大度吗?那就一起都进了门吧。
“行,我回头给她们安排院子。”魏舒爽快的同意了。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侯府还是周家的,周临渊愿意让谁住进来,她无所谓。
不就是三个女人吗,住进来反正也是走的周临渊的账,别指望她会给他养女人。
周临渊这个人她是不可能再要了,那也就无所谓周临渊带几个女人回来。
“你、你没意见?”这次,反倒是周临渊坐不住了。
孙氏连忙拉了周临渊一把,儿子也真是的,好不容易这个女人恪守妇道了一回。万一儿子的话,让这个女人又反悔了怎么办。
周临渊恍然未觉,只是死死盯着魏舒,“你就一点意见都没有吗?我要纳三个妾室。”
周临渊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着魏舒那双清冷的没有丝毫波动的眸子,他就无法安然,执意想要一个回答。
他想证明,魏舒没那么无所谓,她也是在意的,她也是会吃醋的。
魏舒简直要被周临渊逗笑了。
当彪子还立牌坊,这算什么?
你都带回来了,想要打我的脸,现在还指望我哀求挽回你?
做梦也不说把枕头垫高一点。
“那我别让她们进门?”魏舒挑眉,直视着周临渊。
她眸子依旧没什么波动,完全没讲这个事情放在心上。
周临渊语塞,人都带回来了。他怎么可能因为魏舒的一言,就讲三个女人都扔下。
尤其是月娘,还怀着身孕呢,他十分期待月娘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周临渊沉默。
魏舒感觉无聊极了,周临渊能不要每次这样首鼠两端吗?
她都腻了。
“行了,我让人去安排她们进府,我先回去歇息了。”魏舒打了一个哈欠。
她向来没什么为难同姓的爱好。
无论是哪个女人,只要不非和她作对,她也愿意手下留情。
翠娘,她之前和对方的合作也算是愉快,既然想进府,那就进呗。
她那个蠢儿子,她反正是一天都不想看到了。
翠娘看着也不是不可救药的蠢笨之辈,快赶紧教教她那个蠢儿子吧。
她是真的没眼看了、。
至于月娘和丽娘两个青楼出身的女子,魏舒就更不会在意了。
不过是两个小姑娘,年龄比周云渺也大不了几岁。
想到此,魏舒内心撇撇嘴,暗暗鄙夷周临渊的禽兽。
那么小的姑娘,怎么下的了手。
不过这事她反正也不会过多插手,人各有命。
只要不招惹到她面前,随他们如何吧。
“走吧,渺渺,和母亲下去休息。”
魏舒招呼了一声,连带着将女儿也一同带走。
这家宴,着实是没意思极了。
周云渺正有此意,她反正也吃差不多了。
“好的母亲!”周云渺欢快应下。
回了魏舒的院子,周云渺憋了一肚子的话总算是可以说了。
“母亲,父亲带回来三个女人,您真的就一点想法都没有?”
魏舒失笑,敲了一下女儿的脑袋。“母亲能有什么想法啊,你父亲愿意纳妾就纳呗,这有什么。他早就想纳妾了。放在哪里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父亲将人大张旗鼓带回来,完全是在打母亲的脸。”周云渺咬着唇,气鼓鼓道。
“你啊,母亲的脸,岂是这样轻易就能打了的?”
魏舒摇摇头,女儿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周临渊也是天真,以为这样就能打她的脸。
可是,如今的郦城,谁不知道真正的主宰是谁。
谁敢给她这个郦城实际的主人没脸?
新任的知府,还在路上,可就拜表递上来五封了,每一封态度都十分的谦卑,表明自己的识趣和合作的意思。
这一点,周临渊可能都不知晓。
如今的郦城,上下如铁通一般,别看周临渊现在恢复了定远候的身份,可是,郦城,早就不是他说了算的郦城了。
如今,整个郦城,早就姓了魏。
如今,郦城的主人,是她魏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