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很快被反馈回来。
闫义站在办公桌前,清晰地汇报:“何总,查到了。杜小姐上周五傍晚因突发高烧被送入中心医院急诊,诊断为急性应激反应引发的高热,伴有轻微脱水。她在医院接受了退烧和补液治疗,次日清晨体温已恢复正常。目前人已出院,返回归云居休养。”
已出院。
这三个字让他紧绷的心弦略微一松,但“急性应激反应”这个诊断,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入他心口。
上周五傍晚……正是她在餐厅经历那场难堪之后。
所以,她是因为他,才病的。
这个认知让一种烦躁、心疼和无力感的情绪攫住了他。
他站起身,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大步离开了办公室。
黑色的宾利一路疾驰,最终停在了归云居李家别墅外围的林荫道旁。
何旭没有下车,只是降下车窗,目光望向那栋熟悉的别墅。
他的视线定格在二楼窗口——那是芳菲的房间。
窗户紧闭,窗帘并未完全拉严,留下一条缝隙,但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他就这样坐在车里,看着那扇窗,手指摩挲着方向盘边缘的皮质包裹,力道之大,几乎要留下指痕。
他生气。
非常生气。
气她就像一只蜗牛,一遇到风吹草动,就缩回自己的壳里,用沉默和逃避来应对一切。
遇到苏晴是这样,被服务员泼水是这样,现在干脆直接“病”倒躲回家不来上班了!
她难道就不会站出来问一句吗?不会走到他面前,哪怕带着眼泪质问他一句“你和苏晴是什么关系”?
他给过她机会。在走廊里,他想牵她手,想和她说话。
他纵容了她的退缩,想着给她一点时间自己想清楚,结果呢?她直接躲回了家,身边还迅速出现了护花使者——沈云,还有那个李文轩!
想到这里,何旭的眼神愈发冰寒,胸口无名火烧得更旺。
他松开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几乎要推开车门,直接闯进去,把她从房间里揪出来,问个清楚明白!
但最终,他克制住了这股冲动。
他凭什么进去?以老板的身份关心员工?还是以……什么别的身份?他们之间,连一句正式的确认都没有。
更重要的是,他那该死的骄傲不允许他这样做。是她先选择逃跑的,如果他此刻主动上门,岂不是显得他离了她就不行?
“杜芳菲……”他低声念着她的名字,带着咬牙切齿,“你就只会躲吗?”
他看了一眼那扇窗户,仿佛看到那个让他心烦意乱的人。然后,他升上车窗,发动引擎,黑色的轿车滑入车道,迅速离去。
他终究没有进去。
黑色的宾利驶回乐旭集团的地下停车场,何旭推开车门,带着一身尚未散尽的低气压,径直走向专属电梯。
回到办公室,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便坐回办公桌后,重新投入工作。只是,那周身散发的寒意比离开前更重了几分。
从那天起,整个办公室乃至顶层行政楼层,都笼罩在一种高强度、快节奏、压抑的氛围中。
何旭开始疯狂地加班。
原本需要半天审阅的项目报告,他压缩到两小时;原本可以下放给副总裁的决策,他亲自过问;原本一周后的市场分析会议,他要求提前到三天内完成。
他像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用密密麻麻的工作行程填满所有时间,从清晨直至深夜。
闫义抱着文件走进来时,窗外已是华灯初上。
他看着埋首文件堆的何旭——领带松垮地扯开,眼下带着明显的青影,忍不住开口:“何总,您已经连续两天这样高强度工作了。有些事务可以适当放一放。”
何旭头也不抬,笔尖在纸上划出凌厉的弧度,声音因疲惫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放着。通知项目部,明早九点,我要看到更新后的全盘数据模型。”
闫义在心里叹了口气。一个在家休养,一个在这里用工作惩罚自己。
“是,我立刻去通知。”闫义抱起文件,悄声退了出去。
办公室门合上的轻响过后,空间里只剩下纸张翻动和笔尖划过的声音。
何旭的动作却慢了下来,最终,他松开笔,重重地向后靠进椅背,抬手用力按压着发胀的太阳穴。
高强度工作了两天,身体已经发出抗议的讯号,但一旦停下来,那个念头就会无孔不入地钻进脑海——
她怎么样了?高烧退了吗?还难受吗?
“急性应激反应”。诊断报告上的这几个字反复灼烧着他的神经。是他让她承受了这样的痛苦。
他下意识地拿起手机,屏幕解锁,界面停留在与芳菲的对话窗口。上一次联系,还停留在一周前。
他的指尖悬在拨号键上,骨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但最终,他只是将手机屏幕朝下,重重地扣在桌面上。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担忧强行压回心底。
他不能去。至少现在不能。
于是,他再次拿起一份文件,将自己重新投入无止境的工作中,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暂时从那种无能为力的牵挂里逃脱。
而在归云居,芳菲的“静养”也并非真正的安宁。
身体的高烧虽已退去,但心里的郁闷与酸痛却挥之不去。
她强迫自己不去想何旭,不去想苏晴,更不去想餐厅里那一幕,可那些画面总闯入脑海,尤其在她独处和夜深人静时,变得异常清晰。
杜柯蓝变着花样让厨房准备她平日爱吃的清淡菜肴,可她实在没有胃口,往往只是动几筷子便放下了。
“菲菲,再喝点汤吧,你这两天都没吃什么东西。”杜柯蓝看着她迅速尖削下去的下巴,心疼得不行。
芳菲勉强笑了笑,不想让母亲担心,接过汤碗小口喝着。
短短两三天,她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清减了一圈,原本合身的睡衣现在显得有些空荡,坐在窗边时,阳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有种脆弱的透明感。
她不是在跟他赌气,她是真的病了。
身体被一场急症掏空了力气,而心里那个巨大的空洞,正悄无声息地吞噬着她对一切事物的兴趣,包括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