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们只当他是嘴硬，刑罚便愈发严厉，皮鞭抽在身上，发出“噼啪”的声响，打得他皮开肉绽。
“还敢狡辩！”大理寺卿怒喝一声，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动了手还说没伤人？若不是公主殿下武功高强，反应迅速，你早就是弑君杀驾的死罪！到了此刻还不知悔改，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狱卒们本就因白飞雪对长公主动手而心怀恨意，此刻见他死不认罪，更是怒火中烧。
领头的狱卒使了个眼色，两名膀大腰圆的狱卒立刻上前，手中的皮鞭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抽在白飞雪身上。
白飞雪闭上眼，不再说话。
他知道，任何解释都是徒劳。
他最初确实受了周明月的雇佣，想去洛水畔对周明珠动手。他本是江湖杀手，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本是他的生存之道。
可后来在洛水之畔见到她后，所有的计划都变了。周明月的委托被他抛诸脑后，他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 再见到她，再靠近她。
他对她，从来没有过伤害之心，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他像一个在黑暗中行走了太久的人，骤然见到光明，便不顾一切地想要将那束光牢牢攥在自己手里，独自占有。
他混入蔷薇宴，只是想再看看她，想近距离感受她的气息，可那份执念最终冲昏了他的头脑，让他做出了冲动的举动。
可这些话，他怎么说得出口？
说他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杀手，爱上了金枝玉叶、如同光明化身的长公主？
说他潜入宴会，只是为了多看她一眼？
这话若是说出来，只会被当成疯子的呓语，或是更恶毒的狡辩，只会引来更多的嘲讽与鄙夷。
他是阴沟里的臭虫，是双手沾满无辜者鲜血的刽子手，而她是九天之上的明月，是受万人敬仰的长公主。
他们之间，隔着云泥之别，隔着世俗的一切偏见。
这样的他，怎么敢去奢望那束光的垂怜？怎么敢将自己这份卑微而炽热的心思暴露在她面前？
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嘲笑自己的痴心妄想。
与其被人当作疯子肆意嘲弄，不如保持沉默，至少还能保留最后一丝残存的尊严。
白飞雪闭着眼，任由狱卒的皮鞭一次次落在身上，任由疼痛席卷全身。
日子就在这样无休止的审讯与折磨中一天天过去，昏天黑地，没有日夜之分。
白飞雪渐渐失去了时间的概念，只知道疼了就忍，饿了就捡地上的饭吃，渴了就喝屋顶滴下的浑浊水珠。
偶尔清醒时，脑海里就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观潮的身影——蔷薇宴上她身着淡青衣裙的模样，清雅的兰草香萦绕鼻尖，还有她那句温柔的“只是溅了几滴泥水，不碍事的”。
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被人如此温柔地对待，哪怕他当时只是一个卑微的仆役，哪怕他是故意冲撞了她。
还有洛水之畔，她持剑而立的英姿，眼神坚定，身姿挺拔，像一道不可逾越的光墙，挡在他面前。她看着他时，那双清澈如溪的眼眸，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让他自惭形秽，却又忍不住沉沦。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白飞雪觉得自己快要死在这黑牢里时，囚室的铁门突然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厚重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声响，打破了长久的死寂。
几个狱卒走进来，手里拿着铁链和水桶，脸上带着不耐烦的神色。
“起来！别装死！”一个身材粗壮的狱卒一脚踹在他身上，将他从昏昏沉沉中踢醒。剧烈的疼痛让他猛地抽搐了一下，艰难地睁开眼。
白飞雪的视线模糊不清，眼前的景象重影晃动，好半天才勉强看清眼前的狱卒。
他们不由分说地将他从地上拖起来，铁链摩擦着他手腕、脚踝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然后，一个狱卒拎起水桶，劈头盖脸地浇了下来。
冰冷的水顺着他的头发流下，冲掉了脸上的血污和污垢，也让他打了个寒颤，瞬间清醒了几分。
刺骨的寒意穿透单薄的囚衣，让他浑身瑟瑟发抖，伤口被冷水刺激，疼得他眼前发黑。
“臭死了！公主殿下要见你，别污了殿下的眼！”另一个狱卒嫌恶地说着，又拎来两桶水，继续浇在他身上，直到将他浑身上下的血污冲洗干净，才停下动作。
白飞雪浑身湿透，冻得牙齿打颤，却在听到“公主殿下要见你”这几个字时，心脏猛地一跳，像是被重锤击中。
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他没想过，自己还能再见到她。
他以为，自己会像一条蛆虫一样，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黑牢里，永远不会再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狱卒们给了他一套还算干净的粗布囚服，让他换上。
他的手脚被镣铐磨得血肉模糊，换衣服的动作牵扯到伤口，疼得他额头直冒冷汗。
换好衣服后，狱卒们又用一副更粗重的镣铐锁住了他的手脚，镣铐上的铁刺深深嵌入皮肉，每走一步都疼得钻心刺骨。
“老实点！要是再敢对公主殿下有半点不轨，回来就把你的骨头一根根敲碎！”一个狱卒在他耳边恶狠狠地威胁，语气中满是杀意。
白飞雪没有说话，只是踉踉跄跄地跟着狱卒往前走。
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她要见我”这四个字，支撑着他走过阴森潮湿的走廊。
走廊两侧的牢房里，传来其他囚犯的嘶吼、哭泣和咒骂声，混合着霉味和血腥味，令人作呕。
可他却像是没有听见，没有闻到，只是一步步朝着光亮的方向走去。
穿过阴森的走廊，阳光渐渐透过高窗照了进来，刺得他眯起了眼睛。
他已经太久没有见过阳光，那刺眼的光芒让他有些不适，下意识地抬手遮挡。可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不远处那道纤细的身影，瞬间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