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vor脸上挂着标准的营业性质的微笑。
只不过，这亲切随和的姿态完全不同于他只在卫莲面前展露出来的那种捉摸不定又挥洒自如的模样。
“当然可以。”
他爽快地点头答应，还主动调整了一下站位，稍稍俯下身，配合着已经调出手机相机但因为个头比他矮上不少而难以入镜的上官淇。
也许是因为上官淇起了个头，而Ivor又表现得相当平易近人且毫无明星架子，不远处几个本来还在观望中的景区年轻员工也终于按捺不住内心想求合影签名的冲动，七嘴八舌地推搡着围拢过来。
卫莲完全不关心这场小型粉丝见面会，自顾自地仰头喝水，人群涌过来的第一时间就眼疾手快地侧身闪避，并未卷入其中。
但他的胳膊还是被一个挤过来的女孩碰到了，手中的饮料瓶因晃动导致洒出不少苏打水，衣摆和裤腿湿了一大块。
他蹙了蹙眉，目光沉沉地望向身后喧闹的人群，视线落到Ivor那张无懈可击的笑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拿着还剩小半瓶的苏打水走向楼梯口。
回到房间，推开障子门，他一眼就看到了正盘膝坐在榻榻米上调息的澹台信。
午后的阳光透过纸窗漏进屋内，勾勒出少年精致的侧影，给他身上镀了一层朦胧的淡金色薄纱，就连那垂落于颈侧的发丝表面都隐隐流动着细碎的光晕，看上去竟真有几分程导所说的“破碎感”。
卫莲站在原地观察了一会儿，确认对方气息平稳后就立即收回视线，走到靠墙放置的旅行包前，从里面取出一套干净的换洗衣物，旁若无人地解起了衬衫扣子。
然而他刚扯开领口露出小半边胸膛，身后就响起一声惊怒交加的质问：“你干什么？！”
他停下动作回头望去，只见原本凝神打坐的澹台信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脸色铁青地盯着自己解衣扣的手。
“……换衣服。”他坦然作答，不太明白这剑修为何突然发火，也完全无视了对方眼神中的慌乱和错愕，三两下就将衬衫纽扣全部解开，把脱下来的湿衣服随手扔到旁边的矮几上。
与此同时，眼瞅着卫莲脱完上衣后又开始马不停蹄地解裤绳，明显是准备连裤子也一并脱掉，澹台信火烧屁股般从榻榻米上弹了起来，手脚并用退到了窗边，过程中还不小心踢飞了好几个挡路的蒲团。
他仓促地转过身去远眺窗外，留给卫莲一道僵硬如铁的背影，还有被发丝遮掩了大半都可以看出红得冒烟的耳朵根。
如果仔细分辨，就会发现那抹绯色还有向脖颈蔓延的趋势。
卫莲看了看澹台信那副恨不得整个人嵌进窗框里的架势，又低头摸了一下自己裤腿处被甜味苏打水打湿后粘腻沾手的痕迹。
认真思考了片刻，他最终将刚才扔下的衬衫披回了身上，拿起蔺草席上的干净衣物，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房间。
直至听见身后房门合拢的轻响，灵识感知到卫莲已经走远，澹台信才虚脱一般踉跄着扶住窗框，深深喘了口气。
他刚才是怎么回事？！
为何会被卫莲脱衣服的举动吓到？还……诡异地产生出想要阻止的念头？又为何会在那一瞥之间，目光不经意拂过对方露在外的皮肤时觉得口干舌燥，气血上涌？
同为男子，赤身相见并无大碍，根本无需避讳。
更何况先前在上官淇车里，卫莲也曾当着他的面换过衣服，那时他全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心中亦无半分波澜。
而现在，卫莲仅仅脱去上衣，他也只是看到那一小片光裸的背脊，居然会不受控制地联想到许多非礼勿视的画面，以至于有种极其强烈的想要伸手触碰的冲动！
他明明不止一次通过灵识探查过卫莲的筋脉情况和丹田灵海，可此时此刻，他竟无比迫切地想要知道对方身体的温度，还有那截腰身是否如看起来一般柔韧……
这感觉太陌生，太逾矩，太不对劲了。
莫非……
是因他修为跌落，连带着心性也变得不稳了？又或者这段时日为了疗伤，灵力交融过于频繁，彼此间气息深入缠绕的过程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什么，留下了后遗症？
总不至于他真的对那个临时盟友外加工具人的家伙生出了不该有的念想吧？！
“咔嚓……”
他越想越心惊，方寸大乱间不慎收紧手指，竟将坚固的竹制窗框硬生生掐出了一道清晰可见的裂痕。
不可能。
他沉下心神，郑重地告诫自己。
无论当初救下卫莲还是助其修行，都不过是出于利用对方灵根疗伤的心理，为了有朝一日恢复修为重返上界清算旧账。
一切皆是利益交换，各取所需。
他澹台信绝不是会被皮相迷惑，被私情左右之人。
……
另一边，卫莲拿着换洗衣物直接来到了位于旅馆后院的温泉汤池区。
这个时间段，大部分住客都在用餐或者午休，要么就是干脆去了景点没回来，整片区域空空荡荡，只有场地正中的大池子里泡着两名明显是一起过来的中年男人。
卫莲选了位置最偏的一个半露天汤池，解下浴巾放在旁边的岩石上之后便踏入水中，走到靠近角落并可以倚靠的位置坐下，让泉水没过肩膀，闭目养神。
然而他刚坐下没多久，对面岸边的竹帘便被人掀开，带进的微风吹散了袅袅升起的水雾，也送来一阵宽衣解带的布料摩擦声。
听到声音，卫莲抬眸望去。
由于汤池中雾气弥漫，加之那逆光走来之人又低垂着头，只能依稀看清他已经脱得一丝不挂，身形挺拔匀称，肌肉线条流畅，俨然是长期锻炼者才能拥有的体态。
待来人走到池边，卫莲才看清他的面容。
是白奕真。
没了那副书呆子气十足的黑框眼镜遮挡，他的五官显得比平时锐利明晰许多，眼神也不再温吞随和，尽管给人的总体感觉仍是儒雅矜贵，但与他日常在学校表现出来的样子天差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