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背上我神思天外,心里惦记起日后在圣女面前该怎么说话,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再隆重些,对待这次与生母的第一次正式会面。
而我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我其实并不想让这一切成真,我不想改变我已经拥有的,更不想去争取我不曾得到的,就像眼下这样,我幸福于我的幸福,知足是天大的快乐。
鹤怀安老早就准备了我们去见圣女时要穿的着装,而一些宫闱之中的礼数我与他又深谙其道,似乎不需要为这次会面准备什么。
我却没来由的紧张起来。
“不必担心后续的事,我来安排。”鹤怀安示意我放宽心道:“明日你要把自己的模样变化一般,不要让人看出来。”
“放心吧。”
我早就打算以其他面目混淆视听,眼下给鹤怀安换上我的脸,我自然更要换脸。
第二日一早,我和鹤怀安梳洗妥当后到一楼等人集合,独孤凌雪本来是不打算随我们出行的,但我担心突发的变故,还是央求她一定同行。
我将鹤笛揣在怀里以备不时之需,同时让泷千夜亲自驾车带我们去见齐五哥。
“有你的信。”泷千夜凑到我身边悄声说:“苏公子说有事暂时离开两日,要你别惦记。”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成了苏慕白的传声筒,只是默认后点头示意泷千夜去忙。
秦柝果然说话算话,差人去查询的问题这么快便有了结果,只是内容有些让人摸不到头脑。
“什么叫结果模棱两可?”我对着纸不满的嘟囔:“有人说先皇殡天,有人说只是要小皇子出来历练一番。”
“只是立储之变两国几乎同时发生这件事,太过蹊跷。”鹤怀安凑到我身边道:“你怀疑的是这件事吧?”
“不错,这若是两国皇子的安排,不难怀疑是打算发一笔难财或者报复皇室。”我不满道:“用心之险恶,真是无人能及。”
“有钱能使鬼推磨,我更倾向于这两人都是盼着在国库多捞些好处的。”
“不懂了吧?”我调笑道:“真到这一步了,谁都舍不得把国库放出去,毕竟是自己的钱了,一定是花的越少越好。”
“你是说越有钱越喜欢堆在一起只看不花?”
“差不多的,我见过的守财奴都是这样。”
“你怎么保证做了皇帝就一定是守财奴了?”
“有那样大的资产,不成守财奴才难吧?”
我和鹤怀安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扯着闲话,独孤凌雪下楼时看我二人说得正酣,也不打搅,只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守在一旁。
“昨晚休息的怎么样?”我先一步搭话道:“今日还要辛苦你守好他,万不能被人看出端倪。”
“放心吧。”独孤凌雪凑过来,在我调整过的面具上随手摁了几下:“做得不错。”
“多谢夸奖。”我点头笑道:“今日你我都是陪衬,不用紧张。”
“我不怕,又不是什么吃人的怪物。”独孤凌雪笑道:“这次我若是做的足够好,可是青史留名的,搞不好会单开一页族谱,孰能拒绝单开族谱的诱惑啊!”
“天师一族不是有自己的祠堂吗?”我无奈道:“你可真是离经叛道。”
“没人喜欢那群老顽固,你不会喜欢吧?”独孤凌雪调皮道:“放心,如果我另开门户做大做强,自然不会亏待你们的。”
“那就提前谢过了。”鹤怀安显然掌握了和独孤凌雪对话的诀窍,没说几个字便开始繁杂的行礼,独孤凌雪果然心满意足的先一步出门了。
“鹤兄真是能屈能伸。”我调侃道:“希望你今天一直有这个精力。”
圣女府门前是两座一人高的狮子像,以白玉石雕刻,模样十分精致,狮子通体雪白,只眼睛部位嵌着黑曜石,颇有些画龙点睛的意味。
“我也觉得这狮子威风,美中不足的是母亲不肯让我给他们系上红绣球。”齐五哥介绍道:“家中奇石怪林有许多,你们随我走,不至于迷路。”
我对齐五哥的审美不敢苟同,只是很珍惜这对狮子目前干净秀美的一面。
“母亲这几日冷静下来终于肯听我说话了,只是我与她没什么太深层次的东西可聊,就引荐了你们。”齐五哥讪讪道:“你们今天多说些闲话,议和的事可能要改日再聊。”
“无妨。”鹤怀安宽慰道:“水滴石穿,这事儿急不得。”
“我之前还有几个姊妹,只是出了些事,都早夭了。”齐五哥感慨道:“不然圣女府上该是一片生机的。”
“你是说你现在是独子?”
“嗯。”
之前的消息里,圣女是否还有儿子活着的事儿存疑,眼下来看是没有了。
中年丧子还是丧了一大半,圣女的失态自然有情可原,我们坐到假山下的亭子里,看着假山上几个红色的大鸟互相斗嘴,又逗弄两只雪白的兔子自我手边跳开。
鹤怀安和我玩的不亦乐乎,手里还拿着瓜子仁打算喂鸟,齐五哥的下人则示意我们适可而止。
百无聊赖之际,圣女终于出现了。
她比我第一次见她时憔悴许多,也许是刚从仇恨里脱身,面上有些轻松和悲伤,但是整个人看起来还是硬朗的。
“大人节哀。”已经是我的模样的鹤怀安有模有样的作揖道:“大渊顾王侯府顾敛,特来拜访。”
“真有意思,你们大渊伤我儿性命,却又派人来献殷勤?”圣女兴致缺缺,有些无聊道:“你们不会以为我齐枝轶什么都不知道吧?”
“我想是误会。”鹤怀安面上波澜不惊,低头行礼后站直身子:“圣女眼下思虑过重,应该多休息的。”
“休息?”齐枝轶眼角沁泪:“我一闭上眼就是我可怜的儿子,你要我如何休息?”
鹤怀安顿了一下,我赶紧把手里的安神香递给他。
“安神香,请圣女一试。”
“哦?”齐枝轶像是来了兴趣:“这样吧,若是我之后做的是好梦,我们便有的聊,否则,你们就去找殿上的小皇帝诉苦吧。”
齐枝轶转身回了屋中,留齐五哥招待我们,我和鹤怀安不动声色的对视一下,心下对局势有了更大的把握。
也许他们此前是要争斗的,但眼下,没谁比大齐更需要养精蓄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