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哪得到的消息?”鹤怀安询问道:“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兹事体大,我需要多方求证。”
“所以,你是听谁说的?”
“齐五哥。”我解释道:“前几日的事了,忘记告诉你了。”
“您贵人多忘事,哪敢劳烦您惦记。”鹤怀安像是在学我寻常的语气,叉腰道:“今天就算了,下次饶不了你。”
“好好好。”我笑道:“走吧,还有个地方要去。”
“让我猜猜,闹市里的百晓生坊,俗称草野间的政事堂?”鹤怀安像是我肚里的蛔虫,笃定道:“你现在大概迫不及待要看看秦柝的传谣成果到底有多好了。”
“自然。”我得意道:“至少目前来看,一切尽在掌握。”
“你倒是忘了,咱们成与不成,回去都有场恶战。”
“那又如何。”我浅笑:“你现在站到我阵营了,已经足够我庆祝了。”
“哦?”鹤怀安笑了,这次他的笑直达眼底:“我对你而言这样重要?”
“不,是你对苏晏重要,但你被我策反了,不是吗?”我反问:“还是你想害我,然后保他?”
“当然不是。”鹤怀安眼底的笑意全无:“他如今变成这样是我不想看到的,当然,我不希望他出事。”
“我们这样在情理间对苏晏不公平,我也这样想。”我看向鹤怀安:“可眼下的确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我有时候欣赏你这幅不像人的样子,有时又很厌恶。”鹤怀安无奈道:“当然,我的想法左右不了你的,这点我有自知之明。”
“知道就好。”我点头:“走吧。”
正所谓知政失者在草野,齐国这点比大渊爽快,直接在闹市区开着几家政事堂,专供有闲心议论政事的人聊天。
在政事堂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是,无论何人说了何话提了怎样的建议策略,合不合理都无妨,出了门不会有人追究,再谨慎者会面带斗笠或者左手写字交流,总之是个安全的地方。
我对这种过度自由的举动很不理解,但是苏慕白从前很喜欢这样的地方,他总觉得要多听点庶民的声音,至于是否合理,大可以在心中自己决断。
也许是我圣贤书读傻了吧,若不是今天想看看舆论有多激烈,我只会觉得是浪费时间。
为保险起见,路过成衣铺子时,我买了两个斗笠,长纱及腰,双层的白纱罩得人严严实实的,而这样的打扮在政事堂并不算另类。
政事堂门口卖各种小吃的商贩很多,我选了一包酸梅片一包杏干,又要了一包去皮的瓜子,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小摊。
鹤怀安老老实实的跟在我身后进了政事堂,显然今天想说些敏感话题的人多了些,我看那些人的打扮,从体型衣着上来看算得上形形色色,各行各业,只是出奇一致的将自己裹得严实。
“听听外面怎么传的?”政事堂中央,有个听起来不过三十岁的年轻人叫嚷着:“圣女因恨要毁掉我们十几年的和平基业,那些无知的人只知道一股脑的撺掇人打仗,眼下和平多宝贵啊,嗐,你们说说,怎么圣女的孩子是人,我们的就不是了?”
“是啊!”
“我正有此意。”
……
四下此起彼伏的声音刚传来,很快有不同意的人端起唇枪舌剑。
“照你这样说,我们要处处忍让?”搭话的人不屑道:“就是你这样的人多了,才会让人欺负!”
“你什么意思?”那年轻人不服气道:“莫不是被那圣女的美色迷昏了头,你可知圣上如今都不表态,心里的拒绝之意还用言表吗?只是碍于圣女的功绩不便直说罢了。”
“呵,照你这样说,宫里的谏官该让你做了,皇帝不说的,都等你替他说好了。”
“我替他说又怎么样,总比你脖子上架个空碗,十句话说不出个屁要好!”
“粗鄙至极!”
……
四下嘈杂,我正打算掏出东西吃一会儿,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我们与渊和梁早晚会有一战,只是这仗怎么打,什么时候打都是学问。”苏慕白坐在我们相对面的墙南角,头戴褐色斗笠,面上看不出神色,在墙角处自然不辨明暗,像是被保护在一个极好的地方一样。
“说说看。”
这就是政事堂的包容之处,他允许任何人发言,而每个人都会无条件的等候随便一个人的发言。
这是在这里的人特有的权力与义务。
“齐国北临梁国东临渊国,南面还占有着元疆和旗壤的部分土地。”苏慕白沉声道:“若是此战只是同梁国盟,东伐渊国,势必会将梁国借道的这一块国土置于危险境地。”
“可梁国与渊国开战必要经过此地的。”
“是了,眼下正是农忙时节,若是开战,这片地势必会闹一场灾荒,不知会饿死多少人。”苏慕白循循善诱:“不知如此,早先时候我们趁乱占下的小国封地,若是我们乱起来,更会引其征战。”
“不错。”
“有些道理。”
……
政事堂里的众人显然被暂时说服了,鹤怀安还想再看一会儿却被我拉开了。
“这人一看就是大渊的人,你且放心吧。”
鹤怀安不问我为什么,只是淡然朝着苏慕白摆摆手,与我一同离开了政事堂。
“你认识里面那人吧,我看出来你打算在里面待很久的,发现他在后你立刻出来了。”鹤怀安询问道:“是什么不方便见的老朋友,还是你在大渊时的仇家?”
“随便你怎么想吧,总之他知道我的计划,是在帮我巩固成果,我大可以放心去见圣女了。”我与鹤怀安走出闹市,到路口寻回我二人的马:“比起这个,现在抓紧时间走别让人发现咱们来过政事堂才是要紧事。”
“放心吧,你这纱裹得严实的很,就算是将军看到也认不出你的。”鹤怀安在我身后摆弄自己头上的斗笠,他很想摘下来,却还是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