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完成得如行云流水,又迅疾无比。
景曜捏着玉佩挂绳的手顿了顿,抬眼对上了明渊骤然警觉又瞬间敛起锋芒、重新垂下视线的沉静眼眸。
两人目光在空中短短交错了一瞬。
景曜眉头微挑,没有言语,但那眼神里多了几分了然和更深沉的认可。
他收回了玉佩挂绳,只用自己的手指轻轻梳理好绥安毛茸茸的额发。
绥安毫无所觉,还在逗着鹦鹉学舌:“安安美!安安最美!”
窗外阳光正好,满院的积雪开始消融,廊檐下滴滴答答的雪水声混着小鹦鹉稚嫩的学舌,像在敲打着初春的节拍。
而那个安静的角落,新生的草芽在暖阳下悄无声息地顶开湿润的泥土,一抹不起眼的绿意,已然在守候着属于它的、不可动摇的位置。
夜幕彻底笼罩了幽静神秘的流萤谷,谷中微凉的空气里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气。
那只通体雪白、碧瞳幽冷的小兽蹲踞在高处一块嶙峋的黑色岩石上,弓背炸毛,喉咙里持续发出低沉而危险的“呜噜”声,像暗夜深处滚过的闷雷。
它死死盯着众人,尤其是明渊怀中那盏琉璃莲花灯里一闪一闪的温暖萤火。
苏景曜捂着手臂,那三道细细的血痕火辣辣地疼着,鲜艳的红色在深色衣料上迅速洇开一小片。
但他咬紧牙关,将那股抽气硬生生咽了回去,挡在绥安身前的姿态更加挺拔:“都不要慌!退!护住公主,依次退出谷口!”
几个内侍虽也心中惊骇,但训练有素,立刻握紧手中的防身短棍,迅速组成一个半圆,将苏景曜、明渊和绥安围在中心,警惕着那头奇异白兽可能的再次袭击,开始缓缓向后方的谷口挪动。
绥安小脸煞白,小手紧紧揪着明渊背后的衣料,把脸埋在他瘦弱但紧绷如钢板的脊背上,那温热的触感和小侍卫身上特有的干净皂角气息让她砰砰直跳的心稍微有了一丝依靠。
她能感受到明渊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在微微震颤,不是恐惧,是一种高度凝聚的力量,蓄势待发。
明渊没有看那头白兽,他的目光快速梭巡着周围地面和可用的路径,一手紧护着怀中那微弱的萤火光晕,另一只手悄然摸向了腰间。
就在众人紧张地移动了五六步,那岩石上的白兽似乎失去了耐心,碧绿的竖瞳瞬间凶光大盛!
“嗷呜——!”
一声比刚才凄厉得多的尖啸划破寂静!
白影再次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嗖”的一声射下岩石!这一次,它的目标不再仅仅是灯,而是那双最亮的、映满了灯火光晕的碧眼中映出的障碍——直扑护着灯盏的明渊!
它速度快得几乎超出了少年的反应!
碧光一闪,带着腥风利爪!
距离太近!内侍们根本来不及挥棍!
明渊瞳孔骤然收缩!
护着灯盏的手本能地将其死死往怀里一收!与此同时,他竟不退反进!
在千钧一发之际将身体猛地向侧前方一旋,用自己整个左侧后背迎向那扑来的利爪!
同时那只摸向腰间的手终于拔出了那柄锋利的、寒光凛冽的乌木鞘短匕!
“明渊!”苏景曜肝胆俱裂的嘶吼声和那撕裂锦帛的声音同时响起!
“嗤啦——!”
“砰!”
伴着闷响,明渊小小的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撞得踉跄向前摔去!
但他落地前的刹那,硬是凭借着惊人的柔韧和协调性,将怀中的琉璃灯盏高举过头顶,同时拧身将另一侧空着的后背狠狠砸在相对松软的草地上!
避免了灯盏的直接撞击和正面摔倒砸到小公主!
灯盏里的萤火虫受惊乱飞,琉璃莲瓣发出清脆的嗡鸣。
绥安被他猝然改变方向的冲力带得惊呼一声,也跟着踉跄跌坐在地。
她惊恐地抬头,只见到明渊半跪在前方几步外,小小的后背左侧,肩胛骨位置的衣料被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两道清晰的爪痕透衣而出,渗出鲜艳的血珠,映着昏暗的月色格外刺眼。
而那只白兽!在撞开明渊、落地借力的瞬间,竟又化作一道刁钻的白光,目标明确地再次扑向明渊高举在头顶、依然被他死死握住的灯盏提手!
它狡猾地绕开了那柄闪烁着寒芒的短匕,细长灵活的尾巴如鞭子般扫向明渊的手腕!想要逼他松手!
就在这时——
“孽畜敢尔!”一声爆喝炸响!
是苏景曜。
他眼见明渊受创,又惊又怒!顾不上手臂火辣辣的疼痛,借着刚才内侍阻挡为他争取的一瞬,他如同猎豹般急冲两步,积蓄了全身力量,那支沉重的马球仗被他双手抡圆了当作棍棒,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势大力沉地朝着那白兽横扫过去!速度竟也快到极致!
那白兽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灯盏和明渊的手腕上,完全没想到后面突然爆发出如此狂猛的一击!
“呜——嗷——!”一声惊恐凄厉的惨叫!
沉重的球仗结结实实砸在它柔软的腰腹侧!
沛然莫御的力量将它狠狠抽飞出去,像一团破烂的白色棉絮,重重撞在几丈开外一丛茂密的灌木里,发出沉闷的断裂声!
随即是一阵急促而慌乱的窸窸窣窣,灌木剧烈晃动了几下,里面似乎有幽蓝的光芒急促闪烁了一下,紧接着便迅速消逝在更加浓密的黑暗之中,只留下一片狼藉和死寂。
“跑了?”一个内侍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举着棍棒向前试探。
“不必追!”苏景曜喝止,他脸色也因剧痛和用力而发白。
他扔下沾了暗红兽毛的球仗,疾步冲到明渊身边:“明渊!你怎么样?”他一边警惕地盯着灌木方向,一边迅速伸手去扶明渊。
明渊身体晃了晃,没有让苏景曜扶自己起来,而是咬着牙,第一时间收回短匕入鞘,然后极其小心地放下一直高举护在头顶的琉璃灯盏,迅速检查里面的萤火虫。
那微弱的光芒还在闪烁,他紧绷的脸色才微微松弛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