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转头看向跌坐在一旁的绥安,声音带着一点被冲击后的嘶哑,却努力平稳:“公主,您可有受伤?”他的后背已经濡湿一片,血水顺着撕裂的衣衫边缘慢慢渗出。
绥安看到明渊背后的伤口,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她挣扎着爬起来,连滚带爬地扑过去,带着哭腔的小手想碰又不敢碰:“明渊!好多血!呜呜…痛不痛?”
“一点皮外伤,不打紧。”明渊轻轻侧身,避开她的小手,平静地回答,但紧皱的眉头和额角渗出的冷汗出卖了他。
“还有你!哥哥你也在流血!”绥安泪眼婆娑地又看向苏景曜手臂上三道已经有些凝固的血痕,更是吓得小嘴一瘪一瘪。
“小伤罢了,安安不哭。”苏景曜深吸一口气,压下手臂的阵阵抽痛,看着妹妹吓坏的小脸,心揪成一团。
他迅速脱下自己的外衫,撕下相对干净的里衬布条,先给明渊背后简单的做了个包扎止血,又给自己的手臂捆了一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立刻回宫!去禀报陛下!”
他眼神冷峻地扫过那片死寂的灌木丛。
那畜生挨了他全力一击,恐怕伤得不轻,但刚才那白影闪进黑暗时一瞬即逝的诡异蓝光,绝非寻常野兽所有。
这流萤谷的秘密,恐怕远不止萤火虫那么简单!
内侍们不敢怠慢,立刻将两位受伤的小主子和惊魂未定的小公主护在中间,急速向谷口撤离。
走出山谷的瞬间,外面星月的光辉洒落,驱散了些许阴森。
但绥安依旧紧紧抓着明渊冰凉却坚定的小手指,一步一回头地望着那片没入黑暗的山谷。
谷口如同怪兽张开的巨口,里面似乎还残留着方才的腥风与神秘白兽幽冷的窥视。
明渊和苏景曜则面色沉凝,一个背后的伤口火辣灼痛,一个手臂上的血痕提醒着刚才的惊险。
回宫的路上,气氛比来时沉重了许多,唯有明渊始终紧紧护在胸前那盏琉璃莲花灯里,那几点萤火依然微弱而执着地闪烁着,像是这趟惊险奇幻之旅的唯一见证。
夜风吹过,带来宫苑里熟悉的安息香气息,却再也拂不去两个孩子心头那片挥之不去的疑云。
流萤谷的惊魂一夜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后宫激起了层层涟漪。
受伤的皇子外甥和御前小侍卫,神秘的白毛碧瞳异兽,这些消息传到明渊帝耳中,立刻引得龙颜震怒,下令封谷彻查,同时整个宫苑的守卫被无声无息地加强了三倍。
然而更实际的紧迫问题摆在了眼前:绮罗殿里那两个挂彩的小小守护者。
太医署里的“定海神针”与“惊魂病号”:
回宫路上,绥安的眼泪就没断过。
明渊后背的血痕和苏景曜手臂的伤口刺激着她脆弱的小神经。
进了太医署,两位身份特殊的小伤患立刻被恭请至上首软榻。
经验老到的张太医亲自处理。绥安紧紧揪着乳母的衣襟,大眼睛泪汪汪地跟着太医移动,像只吓坏了的小雏鸟。
当张太医小心剪开明渊后背被撕裂的衣衫,露出那两道皮肉翻卷、触目惊心的爪痕时,绥安“哇”地一声又哭出来,小身子颤抖着就要往前扑:“不要剪明渊的衣服!坏人!会痛死明渊的!”宫女们慌忙抱住她。
“殿下莫怕。”
苏景曜忍着消毒药水带来的灼痛,声音尽量平稳地安抚妹妹。
他看见明渊咬紧牙关趴在软塌上,额上全是冷汗,小小的身体因为剧痛和紧张而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但硬是没发出一点呻吟声,只有紧握成拳的双手指节捏得发白。
那双总是沉静的眸子,此刻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小脸上投下两片蝶翼般的阴影。
张太医的手法已极为轻柔迅捷,清洗、止血、敷上特制的金疮药粉,再用细软的棉布仔细包扎好。
整个过程,明渊的身体由最初的僵硬紧绷,到后来因药物刺激而难以抑制地微微抽搐,再到最后药性发挥带来镇痛后浅浅的放松,他始终一言不发,唯有那被自己死死咬住的下唇上,留下深深的齿痕。
绥安抽噎着,也不敢再闹,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明渊的后背,每当那小小的身体颤抖一下,她的肩膀也跟着缩一下。
处理完明渊,轮到苏景曜手臂上的抓痕。
太医刚一碰触,苏景曜下意识地“嘶”了一声,眉头皱紧。绥安刚刚才稍微平复的情绪又被这一声抽气点燃,小嘴一瘪,金豆子又开始簌簌往下掉:
“哥哥也疼…太医公公你轻一点嘛…”她带着浓重的哭腔哀求,小脚丫在乳母怀里踢蹬,仿佛这样能替哥哥分担痛苦。
张太医哭笑不得,只能连连应声:“小殿下放心,轻着哩,轻着哩。”
饶是如此,清创时苏景曜还是疼得额角青筋直跳。
明渊趴在旁边的榻上,微微侧过头,沉静的眸子看向景曜臂上那三道狰狞的血痕,又看了看太医手里的工具,沉默片刻,用一种几乎只有苏景曜能听到的、因忍痛而微微沙哑的细声说:
“闭气,看旁边柱子纹路,数到十就过去了。”
这是他之前忍痛时用的法子。
苏景曜愣了一下,随即深吸一口气,照着明渊的方法,强迫自己盯着墙角柱子上的回字纹路,默默计数。
“好啦好啦,大殿下这伤口也处理妥当了。”张太医终于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角的汗。
就在这时,一直紧张兮兮的绥安,从乳母怀里挣扎着滑下来,蹬蹬蹬跑到两个“伤员”榻前,看看明渊裹着纱布的后背,又看看苏景曜包扎好的手臂。
小公主眼睛里水光还未散尽,小脸却前所未有地严肃起来,伸出两只小手,用尽全身力气小心翼翼地拍了拍明渊的肩膀(避开了伤处),又小心翼翼地拍了拍苏景曜未受伤的那只胳膊的臂弯,用她自己才懂的方式表达着“不怕不怕,安安拍拍就不痛啦”的笨拙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