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岁的绥安,简直就是个小人精。她拥有了自己专属的小花园,里面种满了她“钦点”的花:能吹出“噗噗”声的蒲公英,会变色的小绣球,还有专门从暖房移来的大朵向日葵,因为她觉得“像太阳公公的脸”。
她的小脑瓜总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某个春末清晨,她站在廊下看细雨。细密的雨丝打在殿前光洁的青石板上,汇成一道道水痕蜿蜒流下。
绥安看了很久很久,突然跑回殿内,翻出自己的宝贝——一只空了的糖果漆盒,又跑出去,小心翼翼地把糖盒放在水流的“终点”。
乳母问她做什么,她一脸认真:“接水水,做...做大水糖糖!给小蚂蚁...甜!”原来她把石板上汇集的雨水,想象成了流动的糖浆!这一举动,让宫人们的心都软成了一滩春水。
她对“偷听”有着天然的执念。
皇帝和重臣在暖阁商议国事,厚重的门扉紧闭。绥安却总能像只小壁虎一样,不知从哪个角落悄无声息地溜到门口,把自己小小的耳朵紧紧贴在门缝上,肉嘟嘟的小脸被挤得变形。
被发现后也不怕,只是眨巴着清澈无辜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问:“阿爹说啥故事?绥安也要听!”那认真又可怜的小模样,任谁都生不起气来。
当然,听是听不懂的,最后的结果往往是皇帝无奈地将她抱起放在膝头,她也就心满意足地揪着龙袍上的绣线玩起来,留下哭笑不得的大臣们。
御花园那株古老的槐树见证了小公主的每一次“壮举”。
春天,她笨拙地爬到最矮的枝丫上摘一串初开的槐花,塞满小嘴嚼得嘴巴绿莹莹的。
夏天,她就躲在树荫下挖小坑,把好不容易收集来的“宝贝”——几颗漂亮的鹅卵石、一枚掉落的珠花、一块她认为“特别好吃”的点心,郑重其事地埋起来,说是给“地娘娘”的礼物。
秋天,她喜欢在厚厚的落叶堆里打滚,金色的叶片沾满她的发丝和绸袄,像只从秋天画卷里跑出来的小精灵。
每次闯祸被追着“教训”时,那槐树粗壮的树干后面总能看到一个缩成团的小身影。
三岁生辰刚过,她已经能清晰地表达自己的小脾气了。
某个午后,御膳房送来新制的蜂蜜核桃酥,因为太医嘱咐过不能多吃甜腻,乳母只给了她一小块。小家伙看着碟子里剩下的香喷喷的点心,小嘴撅得能挂油瓶。
她也不吵不闹,默默地转过身,踮起脚抱起旁边桌子上父皇没喝完的半盏凉茶(她以为是好吃的“汤汤”),对着那一碟核桃酥,嘴里煞有介事地念叨着:“给你...浇水水!叫你长大!长多多!”然后“哗啦”一下就把凉茶全倒在了点心上!看着水淋淋的点心,这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仿佛完成了一项重要的“培育”任务。
昭绥安就在这样鸡飞狗跳又甜滋滋的日子里,像那鼎新元年的春天一样,蓬蓬勃勃地成长着。
她也许还未显露出什么经天纬地的聪慧,但那份毫不掩饰的活泼、好奇、对世界充满善意的天真烂漫,以及偶尔让父皇和大臣们哭笑不得的小机灵和小倔强,已经像温煦的阳光,照亮了整个宫禁。
她是大晟王朝捧在手心里的明珠,亦是鼎新盛世最为生机勃勃的希望与喜悦。皇宫深处,因她而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可爱喧嚣。
东方刚泛鱼肚白,绥安小公主的“早朝”就开始了。
她像只灵活的小兔子,光着脚丫哒哒哒跑过长长的廊庑,目标明确地直捣父皇寝殿。
高大的鎏金雕花龙床对她而言简直是座温暖的小山丘。她才不管内侍“陛下尚未起身”的低声劝哄,手脚并用地往上爬,冰凉的小脚丫精准地塞进父皇温暖的颈窝里,还不忘把手里抓得温热的、昨晚睡前奶娘给的小布老虎,糊上皇帝的脸:“阿爹!虎虎!嗷呜!”睡眼惺忪的皇帝每每被冰得一激灵,也只能无奈地翻身,顺势将这块软乎乎、香喷喷的小肉团子捞进怀里,用龙衾裹严实了。
于是,清晨的议事常常在温香软玉的氛围中拉开序幕——皇帝搂着还在打着小哈欠的绥安,听大臣启奏,小公主则拨弄着他冕旒上的珠串,咿咿呀呀地“补充意见”。
午后阳光透过琉璃窗格,洒满了御书房的金砖。
绥安被抱到宽大的紫檀书案旁,这里摆满了象征至高权力的奏章。
但在小公主眼中,这些都是绝妙的“画布”和“叠叠高”材料。她会趁父皇凝神批阅的间隙,偷偷拽一本摊开的奏疏。
胖乎乎的小手抓着父皇御用的朱砂笔(笔杆对她来说太大了,只能笨拙地握着笔头),在那密密麻麻的黑字边上,信手涂鸦出几个谁也看不懂的、鲜红的“鬼画符”。
有时是几根扭动的线条,有时是几个歪歪的圆圈,偶尔灵感迸发,还会滴下大大的一滴红印子,像朵盛放的小红花。看到自己“大作”的皇帝,往往不忍苛责那明亮眼睛里闪烁的得意光芒,只能抚额长叹,随后令人誊抄一份干净的再行批阅。
至于那些沾了“凤印”的原件?当然是小心翼翼地收起来,成为帝王心中最珍稀的“涂鸦孤本”。玩够了笔,她也会把小脸蛋贴在冰凉的奏章堆上,把自己卷成个慵懒的小猫咪,甜甜地打起盹来。阳光给她的睫毛镀上金边,呼吸间奏章的纸页也似乎有了生命,伴着她微微起伏。
太液池畔是绥安的“水上乐园”。
父皇特意让人在最安全的水岸,铺满了细软的白色幼砂,专供她赤脚踩踏。夏日傍晚,她总要拖着小小的锦鲤小桶(里面装着她的宝贝:几只彩色的贝壳、一颗圆润的小石子),在浅浅的水域里扑腾。清澈的池水映着晚霞,波光粼粼如同洒满了碎金。
她试图用小网兜去捞水中晃动的月影,小手挥舞着,溅起水花在霞光中折射出七彩光芒。宫人们弯着腰,伸长了手臂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