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惊叫被死死捂住。绥安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泪水瞬间浸湿了明渊手背的血污和皮肤。她能感觉到他手掌的冰冷和那湿腻腻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
“殿下,看着我。”明渊的声音压得极低,不再是平日里的沉静,而是如同碎冰摩擦般,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命令,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进绥安的耳朵,“听清楚,什么都没有!刚才您在做梦!是噩梦!知道吗?是噩梦!”
他强迫那双蓄满泪水、满含恐惧的眼睛看向自己。他的脸很近,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额角大颗的汗珠滚落,混着血水滑过脸颊,滴落在衣襟。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没有了刚才的杀意,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灼人灵魂的压迫力,一种不容置疑的、要强行篡改她记忆的决绝!
“没有血!没有怪物!您在梦中跌下床,摔痛了才哭醒,是不是?!”他紧紧盯着绥安的眼睛,目光锐利得几乎要穿透她的灵魂,引导她回忆的走向,“没有看到我!没有别的东西!只有您在睡觉!不小心摔痛了!明白吗?!”
他手上的血和汗混合着,冰冷而黏腻,死死捂着她的嘴。巨大的恐惧、无法理解的现实和被强行掌控的窒息感让绥安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的恐惧和对那灼热冰冷目光的屈服。她像个被吓傻的木偶,身体因巨大的抽噎而颤抖着,被动地、无法抗拒地望着那双燃烧的眼睛,在那强大的意志压迫下,混乱而茫然地点了点头。
明渊看着她那双因惊吓过度而显得呆滞空洞的眼睛,那脆弱而机械的点头,心中绷紧到极限的弦稍微一松。剧痛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几乎冲垮他的意识。就在他力气即将耗尽、身形晃动的瞬间——
哒哒哒!
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殿下?!”
“明渊?!!”
“暖阁怎么回事?!”
值夜的宫女嬷嬷、被惊动的轮值侍卫急促的呼喊声已经清晰地传到了暖阁外的回廊!有人听到了动静!
千钧一发!
明渊猛地撤开捂着绥安的手。他深吸一口气,借着最后一丝意志力,强行将身体姿态调整得稍微正常些——尽管后背撕裂般的剧痛和失血的眩晕几乎让他站立不稳。然后,他极其迅速地伸出手臂(这一次避开了流血的手掌,用相对干净的手臂内侧),猛地将还在瑟瑟发抖、茫然流泪的小公主紧紧搂进怀里!
不是温柔的呵护,而是一种禁锢般的拥抱!将她整个小脸都按进了自己没有被伤口和血渍污染的、靠近心脏位置的衣襟里!彻底阻隔了她与身后那片狼藉的空间!
就在他做完这一切的下一秒,脚步声和人声已经冲到了暖阁门口!
“公……”冲在最前面的李嬷嬷惊恐的声音在看到门口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影时戛然而止。
光线昏暗的暖阁门口,明渊背对着门口半跪在地,紧紧抱着怀里的绥安公主。他的头微微低垂,看不清面容,只有散乱的鬓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颊边,后背的衣料上似乎有深色的水渍晕开(分不清是冷汗还是新渗的血)。而他怀里的绥安,整个小脸都被他按在怀里,只能看到小小的后背和一只露在外面、死死揪着他衣角、还在微微颤抖的小手。
侍卫手中的灯火照亮了门槛附近一小片区域——金砖地面一片湿漉漉的水痕(明渊之前泼洒出来清洁用的水),摔碎的茶杯碎片(被明渊用鞋尖扫过去遮掩血迹的)散落在地毯边缘,一片狼藉。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安息香气(明渊方才紧急倾倒了大量的安息香粉末用以驱散血腥和那黑雾的残余气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难以言喻的、类似纸张焚烧又夹杂着草木灰烬的奇异余味。
“……发生何事?”一个侍卫头领皱眉问道,手按在腰刀上警惕地环视暖阁内。灯火跳跃,暖阁深处光线昏暗,除了门口抱着的两人和地上的水渍、碎片,似乎并无异样。
李嬷嬷已经冲上前,焦急地想从明渊怀里将绥安“抢”过来:“我的殿下啊!您怎么跑这儿来了?吓死老奴了!是不是魇着了?”
“让开!”
一个冰冷嘶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抗拒。
众人皆是一愣。抬头看向说话的人。
明渊微微抬起了脸。汗水混杂着些许溅到的血污,让那张清俊的小脸显得有些凌乱狼狈,却更添一种凄厉的倔强。他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刃,牢牢锁住试图上前触碰公主的李嬷嬷,那目光里的寒意让经验丰富的嬷嬷都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公主无事,”他的声音干涩却极其清晰,每个字都用力斩断空气,带着一种强行维持的稳定,“只是睡迷糊了,自己摔了一跤,被碎片划破了手指,哭得厉害。”他一边说,一边看似不经意地松开禁锢着绥安的手臂内侧,飞快地、几乎无法察觉地在绥安另一只垂在身边、空着的小手上轻轻用指甲边缘一划!
极其轻微的一声,几乎同时响起!
“哇——!”被捂在怀里太久、本就情绪崩溃又被小划痕刺激到的绥安,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嚎,“嬷嬷!安安手指痛!安安好怕!呜呜呜……”
她一边哭嚎,一边自然地松开了明渊的衣角,下意识朝着熟悉的奶娘伸出了小手——那白嫩的小手指上,一道极其新鲜、细细的、浅浅的划痕正渗着两粒小小的血珠,刺眼地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所有的混乱瞬间有了“合理”的解释——小公主魇着了,自己跑出来摔跤撞碎了茶杯,被杯子碎片划破了手指哭闹!至于明渊身上湿透的衣衫、苍白的脸色、被捂在怀里的举动……都可以理解为保护摔跤的公主或者着急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