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落在演武场边缘的石砖上,颜洛汐已站在场中。她没看天色,也没整衣袖,目光直接落向那名商队青年——他还在原地练剑,掌心渗血的绷带已经发暗,动作却比昨日流畅许多。
她走近几步,声音不高:“伤没好就硬撑,是想废了这只手?”
青年收势,喘着气摇头:“不是撑。我觉得……现在出招,像是第一次真正‘看见’它该往哪走。”
颜洛汐没接话,只从袖中取出一方干净布条递过去。她转身拍响铜锣,众人陆续聚拢,脸上带着昨夜思索后的疲惫与期待。
“今天试新法。”她说,“不求快,不求狠,只问一句——你能不能在动之前,就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
没人应声,但都站稳了位置。
她点名医谷弟子中的女子:“你昨天提前半息格挡成功,怎么做到的?”
那女子犹豫了一下:“我……一直在记对手呼吸的节奏。他发力前总会吸一口气,肩膀微抬。我试着把脉象课上学的气血运行套进去,发现他气往上冲时,下盘就会慢一线。”
“所以你是用医理在看破绽。”颜洛汐点头,“这不是巧合。你们每个人学的东西,本来就能变成眼睛。”
她示意阵型组入列,八人按慕容尘修订的图谱站定。鼓声起,轮转开始。起初步伐仍有些错乱,到第三圈时,脚步竟渐渐合上了呼吸的节律,连手臂摆动的幅度都趋于一致。
高台上,慕容尘盯着他们,忽然低声自语:“成了。”
他跳下台,走到颜洛汐身边:“我把换位节点和吐纳周期对上了。他们现在不是跟着指令走,是在跟着彼此的气息走。”
颜洛汐看着场上八人如潮水般起伏的动作,轻轻点头。
这时轩辕凌走入校场,肩伤未愈,走路仍有滞涩。他没说话,直接走向对抗区,对一名刀卫道:“来。”
两人交手不过十数招,轩辕凌故意慢半拍出刀。起初连连被逼退,第三次对战时,他突然反手压腕,将对方兵器挑飞。
周围一片静默。
他收回刀,看向颜洛汐:“你说的没错。等那一瞬,反而能看清更多。”
颜洛汐走上前,翻开随身携带的记录簿,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每个人的反应时间、失误次数、协同效率。她翻到最后一页,抬眼扫过众人:“昨天平均反应慢一息半,误判率四成七。今天早间测试,反应快了近两成,误判降到了三成一。重伤零发生。”
有人低声问:“可这真能在实战里用出来吗?别到时候花拳绣腿,临阵还是靠蛮力。”
颜洛汐合上簿子:“那你告诉我,以前靠的是什么?重复千遍的动作?还是别人教的套路?”
那人张了张嘴,没答。
“我们现在练的,不是招式。”她声音沉了些,“是脑子先动,身体再跟。一个医者能看出气血漏洞,一个阵法师能算准呼吸间隙,这才是我们拼不过数量,却能赢的原因。”
小灵被人抱到场边,靠在软垫上望着母亲。他忽然开口:“娘,他们走得比昨晚齐了。”
颜洛汐回头看他。
“光还在,越来越亮。”
她心头微动,却没有多问,只是走过去蹲下,握住孩子的手。掌心温热,不像前几日那样冰凉颤抖。
她起身,宣布第一轮融合测试结束,各组继续按方案演练。自己则走向角落的木桌,摊开纸笔准备整理数据。
慕容尘走过来,放下一张新的阵图草稿:“我把轮转间隔又缩了半息,试试能不能让第八人带动第一人,形成闭环。”
她接过细看,片刻后点头:“下午小范围试一次。”
轩辕凌调息完毕,也走了过来。他站着没说话,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记录簿上。
“你觉得可行?”他问。
“不止可行。”她说,“他们在变。”
“你也变了。”他看着她,“以前你总在等系统提示。现在,你在带着它走。”
她没否认,只将笔尖顿在纸上。
太阳升至中天,训练场热度渐起。医谷弟子们开始尝试闭眼拆解招式,一边念诵经脉名称,一边预判攻击路径。有两人配合试验“气血感知”,一人出招,另一人闭目防守,竟能三次中两次提前格挡。
剑客组那边,有人将兵法地形图刻在脑中,模拟不同地势下的步法调整。一名原本只会直进直出的护卫,竟在狭窄通道内用出回旋斩,逼得对手连连后退。
颜洛汐来回巡视,偶尔纠正姿势,或提醒一句要点。走到那名掌伤未愈的青年身边时,见他正闭目站立,嘴唇微动。
“还在背气血路线?”她问。
他睁眼笑了笑:“背熟了。现在打一套拳,像是有股热流顺着经络走,特别清楚哪里该蓄力,哪里该放。”
“那就继续。”
她离开几步,忽然察觉袖中那块晶核碎片有些异样。掏出一看,表面依旧冰冷,可在阳光下,裂纹深处似有一丝极淡的银光闪过。
她指尖轻轻抚过裂痕,没有声张。
傍晚鼓声再响,全天训练收尾。众人虽疲,神情却不再木然。有人自发聚在一起讨论今日心得,有人默默复盘动作细节。
小灵被婢女抱回营帐前,仰头看了母亲一眼,轻声道:“光没断,他们都在跟着走。”
颜洛汐站在演武场边缘,望着最后一队人离去的背影。暮色中,他们的步伐已显默契,不再杂乱无章。
她低头再次查看晶核碎片。这一次,裂纹中的银光持续了一瞬,随即隐去。
远处传来脚步声,是轩辕凌走来。他站在她身旁,低声道:“明天,让他们再加一层干扰。”
“比如?”
“蒙耳听风,缚手发力。逼他们用别的感官补上。”
她点头:“好。”
他没再说话,转身离去。
颜洛汐将碎片收回内袋,正要离开,忽觉指尖一烫。她迅速掏出来,只见裂纹中央,一道细如发丝的银线正缓缓流动,像是一条苏醒的脉搏。
她屏住呼吸,盯着那道光纹。
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