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的烫意尚未散去，那道银线在晶核裂纹中缓缓流动，像一缕被唤醒的活物。颜洛汐迅速将碎片收回内袋，指腹按了按胸口左侧——那里没有疼痛，只有一种沉实的压迫感，如同风暴前夜压低的云层。
她转身走向军帐，脚步未停。演武场上的鼓声早已歇下，人影散尽，唯有晨风卷起地上的枯叶，在石砖缝隙间打转。
帐帘掀开时，轩辕凌已在案前站着，手撑在地图边缘。慕容尘坐在侧位，手中握着一支未削完的竹签，眉头微锁。
“密报刚到。”他抬头，“玄音阁三日后遭袭，目标是镇派古卷。”
颜洛汐走到案前，从袖中取出一封火漆封印的信笺，轻轻推过去。轩辕凌拆开扫了一眼，脸色微沉。
“三大门派已被暗中联络，表面仍称正道同盟，实则已有两派高层被蛊惑。他们选月蚀之夜动手，阴气助阵，一旦禁阵开启，方圆百里生灵皆可化为傀儡。”
“消息来源可靠？”轩辕凌问。
“七日前我派出去的密探，昨夜传回最后一段讯息后失联。”慕容尘放下竹签，“他用血画了个符，是我军中传递绝情令的标记。”
帐内一时寂静。
颜洛汐走到地图前，指尖落在玄音阁所在的位置，又滑向西北方向一处山谷：“这里，是他们最可能设据点的地方。地形隐蔽，水源充足，且背靠断崖，易守难攻。”
“若我们现在调集各门派兵力合围？”轩辕凌开口。
“等不起。”慕容尘立刻接话，“正道集结至少需两日，等他们商议出对策，敌方早已得手撤离。况且——”他顿了顿，“谁知道这些门派里，还有多少人已经被渗透？”
轩辕凌没再说话，但眉心未松。
颜洛汐看着两人，声音平稳：“我们练了这么多天，不是为了等敌人打出第一招才反应。而是要在他的手抬起来之前，就砍断他的腕骨。”
她取出随身携带的玉盘，那是系统能量的显化装置。盘面原本淡蓝的光晕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暗，边缘已泛出灰白。
“灵韵系统预警等级提升至‘危’。这股气息不是临时聚集，它在苏醒，而且速度比预估快了近半日。小灵昨晚说‘光还在’，可他也说了，黑暗越来越重。”
她抬眼看向帐外。天色尚早，营地里已有士兵在整理行装，刀鞘碰撞声清脆而有序。
“如果我们现在出发，一日半可抵达据点外围。趁他们还未完成最后准备，潜入查证，必要时——直接摧毁阵眼。”
轩辕凌盯着她：“你是想打一场没人知道的仗？”
“不是我想。”她说，“是我们必须打。这一战不在明面上，也不会有旌旗相迎。但若我们退一步，江湖就要倒退十年。”
慕容尘站起身，将竹签折断，扔进炭盆。“我已派四队斥候先行探路，两刻钟前回报，西侧山道可通行轻骑。我建议分三路进发：主力由我带中线佯动，吸引注意；你与轩辕凌率精锐从东侧峭壁攀上，直插核心；后勤与医者走北谷，随时接应。”
“你不怕这是个局？”轩辕凌问。
“怕。”慕容尘坦然，“但我更怕等。”
颜洛汐点头：“那就按计划来。对外宣称队伍仍在训练，所有出征人员更换便服，不留旗帜。此行不求援，不传讯，成败皆由我们自己担。”
她走出军帐，校场边已有数十人列队等候。有人包扎着手臂，有人背着双刀，目光全都落在她身上。
小灵被人抱在一辆封闭的马车旁，脸色有些发白。她走过去蹲下，握住孩子的手。
“娘……那边很黑。”小灵低声说，“好多声音在叫，听不清说什么，但都在拉我往里走。”
她没松手，反而握得更紧：“可你还记得昨天看到的光吗？你说它没断，他们都在跟着走。那现在，我们也一起走，好不好？”
孩子眨了眨眼，终于轻轻点头：“嗯。光……还在。”
她站起来，拍了拍车夫的肩：“护好他，跟紧队伍。”
转身时，轩辕凌已披甲执刀走来，黑袍覆身，腰佩长剑。他没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便走向右侧骑兵队列。
慕容尘骑马立于前方，手中令旗扬起半寸：“东线组，登鞍！”
马蹄踩在石砖上的声音逐渐密集，整支队伍开始移动。没有号角，没有呐喊，只有铠甲轻响和呼吸交织。
颜洛汐最后一个翻身上马。她回头望了一眼空荡的演武场，晨雾正从地面升起，将昨日留下的脚印一点点吞没。
她调转马头，缰绳一勒，黑马迈步向前。
队伍穿过营地大门，踏上通往山林的小道。雾气缠绕在马腿之间，远处山影如锯齿般割裂天空。
她摸了摸胸前的内袋，晶核依旧温热，但那道银线不再流动，仿佛又沉睡下去。
可她知道，它醒了。
马蹄声渐远，风掠过旗杆，吹动一面未及收起的玄色布幡，一角勾住铁钩，撕裂一道细长口子，布片垂落半尺，在风中轻轻摆动。
她忽然抬手，抽出腰间短刃，反手掷出。
刀锋划破空气，精准钉入旗杆，将那裂开的布条牢牢压住，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