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禁军演武场的石砖还泛着夜露的湿气。
颜洛汐站在场心,双足与肩同宽,呼吸绵长。她没说话,只是缓缓抬起右臂,掌心向下,沉肘压肩,做了个最基础的桩功起势。她的袖口磨得有些发白,动作却稳如磐石。
身后陆续有人跟上。轩辕凌拄着铁杖走来,左肩绷带裹得严实,每一步都压得脚底发沉。他站定在她侧后方半步的位置,照着她的节奏,一寸寸调整呼吸。慕容尘随后抵达,披甲未卸,额角还带着连夜赶路的风尘,却直接入列,没有多问一句。
小灵被安置在场边遮阳棚下的软榻上,盖着薄毯,眼睛睁着,静静看着母亲的身影。
“开始。”颜洛汐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传遍全场。
所有人同时下桩,膝盖微屈,脊背挺直。这是最简单的动作,却是恢复体能、凝聚心神的第一步。几个刚从江湖调来的护卫才撑了半刻钟,腿就开始发抖,额头冷汗直流。一人踉跄了一下,单膝触地。
“起来。”颜洛汐走过去,语气平静,“伤没好,不代表不能练。我们没时间等你痊愈。”
那人咬牙撑起,重新站定。
她回到中央,将众人分成三组。轩辕凌负责近战格斗,带着六名擅长刀剑的成员演练攻防衔接;慕容尘立于东侧高台,手持令旗,指挥八人小队进行阵型轮转;她自己则穿梭其间,时不时伸手扶正某人的手肘,或是低声提醒呼吸节奏。
“别依赖感觉。”她对一名医谷弟子说,“你学过经脉走向,现在就用它判断对手发力前的征兆。”
那人点头,重新投入对抗训练。
日头渐高,场上汗水滴落的声音此起彼伏。有人因旧伤牵动而闷哼,有人因动作失误被对手撞倒,但没人停下。颜洛汐始终在走动,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动作细节。她忽然停下,看向剑术组方向。
一名青年正与对手交手,原是商队护卫出身,平日只懂些粗浅招式。此刻他脚步错开,剑尖虚晃,竟使出了一套融合兵法步序的连环刺击,逼得对方连连后退。
“停!”颜洛汐喝道。
两人收势,喘着粗气。那青年握剑的手还在抖,脸上却有光。
“刚才那一招,是谁教你的?”
“没人……”他低头,“就是昨夜翻兵法图谱,记了几个方位变化,试着和剑路合在一起。”
颜洛汐盯着他看了几息,忽而转身,对全场道:“看到了吗?系统不在,记忆还在。你们学过的每一招、背过的每一个字,都不是摆设。”
她抬手指向青年:“他没靠外力,也没等谁给答案。他用了脑子,也用了命里拼出来的经验。这才是真正的开始。”
掌声响起,不算整齐,却真实。
轩辕凌站在不远处,手臂上的绷带已被汗水浸透。他没鼓掌,只是微微颔首。
训练继续。颜洛汐下令取消防护结界,改为真实对抗。刀剑相击声陡然密集,每一次碰撞都带着实打实的力道。有人被震得虎口裂开,有人被踹中腹部滚倒在地,但爬起来的速度越来越快。
中午稍歇时,小灵轻声叫她。她走过去蹲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
“累吗?”她问。
小灵摇头:“我想看你们变强。”
她心头一软,轻轻抱起他,让他坐在自己膝上。“你看,他们都在努力。就像你说的,那扇门关上了,可我们还能把墙凿穿。”
孩子靠在她肩头,嘴角微微扬起。
下午的训练更为严苛。慕容尘亲自下场,带领阵型组模拟围剿场景。八人需在限定区域内追击一名“敌首”,既要保持队形,又要随时应对突发变向。前三次皆以失败告终,不是脱节就是误伤。
第四次开始前,颜洛汐突然跃入场中,手持木剑,充当“敌首”。
“来。”她说,“试试看能不能抓住我。”
众人一愣,随即发动。她身形轻巧,在人群中穿梭,脚步精准踩在每个人攻击的间隙。有人逼近,她不退反进,一记肘击逼开对方重心,顺势滑步脱身。
第三次围堵时,阵型终于成型。四人封角,两人断后,慕容尘从侧翼突进,几乎将她逼入死角。
她笑了,收剑。
“进步了。”她说,“记住这个节奏。”
傍晚,夕阳斜照演武场。所有人都已筋疲力尽,却无人言退。
颜洛汐召集众人至场心。她让那名商队青年出列,当众说道:“今天第一个真正突破的人,是他。不靠系统提示,不等别人铺路,自己把学过的东西变成了武器。这才叫锋芒初露。”
青年红了脸,低头行礼。
她环视众人:“明天会更难。今晚好好休息,但别睡太死——我要你们梦里也在想动作。”
众人齐声应诺。
她转身欲走,忽觉袖中一物微颤。是那块残留的晶核碎片,自昨日起便再无动静。此刻它竟隐隐发烫,表面浮现出一丝极细的裂纹。
她不动声色,将碎片攥紧。
小灵在棚下睁开眼,目光落在她手上,嘴唇微动,却没有出声。
轩辕凌走过来,低声道:“你发现了什么?”
她没答,只将手掌摊开一角,露出那道裂纹。
他眉头一皱。
远处,一只训练用的木剑横躺在石砖缝间,剑柄上缠着的布条早已磨破,露出底下暗红色的刻痕——那是昨夜某人留下的记号,无人注意,此刻却在晚风中轻轻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