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山,林风。
当这六个字,如清泉流石般,从那青衫男子的口中吐出时,整个蛇口谷的空气,仿佛都在瞬间凝固了。
惊鸿门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我当时谁,原来是那个藏头露尾的新匪首!”
“一个人?就凭他一个人,也敢在此大放厥厥词?他是被吓傻了吗?”
“门主,宰鸡焉用牛刀,让弟子去会会他!”
先前那名谄媚的弟子,名叫赵乾,是顾惊鸿的心腹,他再次抢着表现,拔出长剑,剑尖直指林风,满脸的轻蔑与狰狞。
然而,没有人注意到,在听到“林风”这个名字的瞬间,顾惊鸿那张倨傲的脸上,血色已经悄然褪去了三分。
他的笑声,干涩而僵硬。
别人不知道,他却清楚得很。
那个能让雷洪这等凶徒俯首称臣,绝对不是他们能用常理揣度的。
周海富在信中,将雷洪那一掌描述得神乎其神。
顾惊鸿原本只当是夸大其词,是为了抬高价码。
可现在,当他亲身面对这个名叫林风的男人时,他心中“直觉”的弦,已经绷紧到了极致,发出了濒临断裂的哀鸣。
那是一种面对天敌时的本能恐惧。
这个人,不能力敌!
顾惊鸿的脑中,瞬间闪过了这个念头。
他几十年来养成的阴狠与狡诈,在这一刻压倒了所有的骄傲与自负。
他的脸上,瞬间堆起了笑容,那笑容看起来无比和善,甚至带着几分江湖前辈的欣赏。
“原来是林寨主当面,失敬失敬。”
顾惊鸿翻身下马,对着林风遥遥一抱拳。
“赵乾!不得无礼,还不快给林寨主赔罪!”
赵乾愣住了,满脸的不可思议。
门主这是怎么了?怎么对一个毛头小子如此客气?
但他不敢违逆顾惊鸿的命令,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收起剑,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寨主,多有得罪。”
顾惊鸿笑着上前几步,一副要化干戈为玉帛的架势。
“林寨主,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
我惊鸿门此次前来,只是受青阳县令所托,前来调停贵我双方的矛盾。
冤家宜解不宜结嘛,大家都是在江湖上混口饭吃,何必打打杀杀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似随意地走着,脚步却暗合某种玄妙的步法,悄无声息地拉近着与林风之间的距离。
在他看来,林风就算再强,终究年轻,江湖经验必然不足。
自己先用言语麻痹他,示敌以弱,待进入最佳的攻击范围,再以雷霆万钧的杀招,一击毙命!
他藏在袖中的左手,已经悄然扣住了三枚淬了剧毒“见血封喉”的透骨钉。
这是他的成名绝技,也是他赖以生存的底牌。
不知多少高手,都死在了他这笑里藏刀的一招之下。
燕青儿在一旁看着,秀眉微蹙。
她能感觉到顾惊鸿那笑容之下的虚伪与杀机。
她刚想开口提醒,却被林风一个安抚的眼神制止了。
林风依旧坐在青石上,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他看着顾惊鸿的表演,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就像在看一只自作聪明,正一步步走向捕兽夹的狐狸。
“说完了?”林风淡淡地问。
顾惊鸿的脚步,正好停在了距离林风三丈之外。
这是他“惊鸿身法”配合“袖里乾坤”的最佳距离。
既能一击必杀,又能安然脱身。
他脸上的笑容,在这一刻,骤然凝固,化作了极致的狰狞与怨毒。
“说完了!你可以去死了!”
话音未落,他袖袍猛地一抖!
咻!咻!咻!
三道乌黑的寒光,成品字形,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如三条毒蛇,射向林风的面门、咽喉和心脏!
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堪称绝顶!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厉声嘶吼:“动手!杀了他!”
早已准备多时的惊鸿门弟子,齐声呐喊,从四面八方,挥舞着刀剑,猛扑向那块小小的青石!
一场完美的偷袭与围杀!
顾惊鸿的脸上,已经浮现出胜利的狞笑。
他仿佛已经看到林风身中剧毒,被乱刀分尸的场景。
然而,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那三枚足以洞穿金石的透骨钉,在飞到林风身前一尺处时,竟然……停住了。
它们就那么诡异地悬浮在半空,微微震颤,仿佛时间被冻结。
从四面八方扑来的惊鸿门弟子,他们的动作,也变得如同慢镜头一般。
不,不是慢,是他们的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禁锢,每前进一寸,都像是陷入了深不见底的泥潭,脸上露出了极度惊恐和痛苦的表情。
整个蛇口谷,陷入了一种死神降临般的诡异静止。
只有风声,和顾惊鸿那粗重如牛的喘息声。
“这……这不可能……这是什么妖法?”
顾惊鸿的神魂,在这一刻,几乎要被眼前这超脱了武学范畴的景象,骇得灰飞烟灭!
他引以为傲的修为,他赖以成名的杀招,在这个青衫男子的面前,就像三岁孩童的玩闹,显得那么的可笑,那么的卑微。
林风,终于动了。
他甚至没有站起来,只是缓缓地抬起了右手,对着那三枚悬停的毒钉,轻轻一弹。
叮!
一声轻响。
那三枚毒钉,以比来时快了十倍的速度,倒飞而回!
噗!噗!噗!
三道血花,在顾惊鸿的眉心、咽喉、心脏处,同时绽放!
顾惊鸿脸上的惊骇,永远地凝固了。
他的身体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直到死,他的眼睛都瞪得滚圆,里面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不解。
他招惹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门……门主!”
赵乾那凄厉的尖叫,打破了这片死寂。
也成了他的绝唱。
林风的目光,淡淡地扫了过去。
那股禁锢着所有惊鸿门弟子的无形力量,骤然收紧!
“啊——!”
“咔嚓!咔嚓!”
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密集地响起。
百余名惊鸿门精锐,连像样的挣扎都做不到,就被那无形的巨力,生生挤压成了一团团扭曲的血肉!
鲜血,染红了谷道。
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晨间的雾气,化作了人间炼狱。
燕青儿一把捂住了嘴,才没有让自己惊呼出声,美眸中只剩下极致的震撼。
她知道林风强,但从未想过,他能强到这个地步。
弹指间,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凝神九重高手,连同他门下百余精锐,灰飞烟灭。
这不是武功。
这是神罚。
林风站起身,从容地收拾好茶具,仿佛只是拍死了一群恼人的苍蝇。
他走到燕青儿身边,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轻声问:“吓到了?”
燕青儿用力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林风的目光,望向谷外。
那里的天际,已被青阳县城方向的火光,染上了一抹血色。
“这,才刚刚开始。”
话音刚落,远处,喊杀声与仓皇的马蹄声隐隐传来。
一支溃兵,正亡命奔逃。
而他们逃亡的方向,正是这片刚刚被鲜血洗礼过的蛇口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