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宴卿冷笑起身,看着苏安怡瞬间收起的狠厉表情,变戏法般换上虚弱模样。
他为何从前没有看透,没有发现面前人居然有着这样虚伪的本质?
“告诉相府,”他拉开房门,声音里带着彻骨的寒意,“夫人不慎摔倒,胎儿……怕是保不住了。”
苏安怡的尖叫声从身后传来:“孟宴卿!你敢!你现在连自己的孩子都不在乎了吗?”
在乎?他曾经在乎过。
只是在宫宴上的种种和不久前殷霁珩送来的东西都让他怀疑,怀疑眼前人肚子里那孩子的真假,怀疑他的来历,也怀疑苏安怡的全部动机。
他头也不回地走向马厩,翻身上马时,侍卫追上来问:“侯爷要去哪?陛下说了您不能……”
“靖王府。”他咬牙道,“本侯倒要看看,她是不是真这么铁石心肠!”
暴雨骤然而至,孟宴卿不顾一切阻拦,策马穿过长街,雨水冲刷着他掌心的伤口,疼痛却让他愈发清醒。
许栀此刻会在哪?是在古物司修复那些死物,还是又穿越回了那个古董店?
那殷霁珩呢?他也会陪她在古董店工作吗?像自己曾经那样。
想到殷霁珩可能正陪在她身边,嫉妒如毒蛇般大口啃噬着他的心脏。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人,如今连见他一面都不愿,连看他一眼都多余。
许栀和殷霁珩从密室中走出时,夜风恰好敲响房门。
二人换了锦袍,很快从屋子里走出。
“怎么了?”
“武安侯又来了。”
殷霁珩眉头一皱:“他怎么还敢……”
许栀抬手拉了拉他的衣袖:“我去吧,你在这里等我。”
孟宴卿的马匹在靖王府门停下,守门侍卫在看清来人那刻便立即横戟阻拦:“侯爷留步!王爷王妃都不在府中!”
“让开!”孟宴卿拔出佩剑。
“武安侯好大的威风。”
清冷的女声从侧门传来。许栀撑着一把青竹伞,月光下眉眼如画。她穿着简单的素色衣裙,发间只簪了一支青玉簪子,那簪子的样式和纹路……瞧着和殷霁珩常佩的那款一样。
“栀栀……”他很快下马,踉跄着上前,“我们谈谈。”
许栀后退半步,侍卫立刻挡在她身前。
“没什么好谈的。”
她看着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的男人,雨水顺着他消瘦的脸颊流下,分不清是泪是雨。曾经让她心动的那双眼睛,如今只剩下偏执的疯狂。
“侯爷请回吧。”她转身欲走。
“等等!”孟宴卿从怀中掏出一个绣囊,“你还记得这个吗?先前我出边关,你连夜为我绣的平安符……”
许栀脚步微顿,那确实是她一针一线绣的,里面还塞了现代带来的应急药。
后来孟宴卿中箭高烧,也是靠着这平安符里的药活过来的。
“侯爷记性真好,”她轻声笑了笑,“那你还记得,你承诺过什么吗?“
孟宴卿怔住,记忆里许栀含着泪的笑脸突然清晰起来。“等你好了,我带你回去见见我的亲人朋友们好不好?”
“我……”
“既然你早都忘了,又有什么好提当年?”许栀的声音比雨水还冷,“你和我之间,早就是桥归桥,路归路了。”
孟宴卿突然跪在雨地里,引得侍卫们面面相觑。
他仰起脸,雨水冲进他大张的嘴里:“我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许栀闭了闭眼,眼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夜风,”她轻声呼唤,“送武安侯回府。”
“许栀!”孟宴卿挣扎着被拖走,声音撕心裂肺,“你会后悔的!殷霁珩能给你的我都能给!”
“给?”许栀这才终于回头,冷笑着看着面前人,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下子勾起唇来,“他给我的东西你或许一辈子都不会认得那是什么。”
她转过身,又顿了顿:“对了,我已经带他见了我的朋友家人。”
孟宴卿愣了神,一下子说不出话来,雨水砸在脸上又冰又痛,逼得他喉头发热,禁不住吐出一口黑血来。
马车辘辘远去时,她才发现回廊阴影里站着个人。殷霁珩不知何时回来的,肩头落满雨水,手中却紧紧攥着一把未打开的伞。
“你还好吗?”他大步走来,将伞撑过她头顶。
许栀点点头,突然觉得很累。可能是看了展后又急忙赶回来处理孟宴卿的事,实在让她有些精疲力竭。
“都解决了?”他小心翼翼伸手将她拉进了些。
“嗯,”许栀闷闷地应声,“孟煜那边……”
“我派人盯着,”殷霁珩松开手,紧紧握着伞柄,“不会让他再来烦你。”
二人挨得很近,走路时衣料摩擦交织在一块儿,若即若离。
屋里,侍女已经备好热水。
殷霁珩接过毛巾,轻轻擦拭许栀被雨水打湿的发梢。他的动作温柔又自然,倒是许栀觉得有些别扭。
“殷霁珩。”她突然开口。
“嗯?”
“如果……”许栀斟酌着词句,“我是说如果,有一天古铜镜彻底失效了,你会不会……”
“不会,”他打断她,手指穿过她半干的发丝,“你想去哪,那就去哪,我不会拦着。”
许栀突然鼻子一酸,低垂着脑袋,任由着对方替自己擦着头发。
窗外,暴雨如注。
这场大雨也落在了大周王朝的土地上。
雨水顺着屋檐砸落,苏安怡的马车在夜色中疾驰。她攥紧帕子,指节发白,胸口剧烈起伏着。
“孟宴卿……你怎么敢这样对我……”她声音颤抖,眼中恨意翻涌。
碧环小心翼翼地递上热茶:“小姐,您先消消气,我们……”
“消气?”苏安怡冷笑一声,猛地将茶盏扫落,“他今日敢推我,明日就敢杀我!”
“他早就被那个来历不明的贱人给勾走了魂!现在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我可是相府嫡女,哪里容得了他这样对我!”
马车很快停在相府门前,苏安怡不等碧环上前搀扶,直接快步从马车上走下,在一众侍卫惊讶的目光中冒着雨冲了进去。
她一路跌跌撞撞,闯入苏丞相书房时,发髻散乱,裙摆沾满泥水。
“父亲!”她跪倒在地,泪水滚落,“女儿活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