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邺城。
袁绍的府邸内,檀香袅袅,几名侍女手持羽扇,轻轻为这位北方霸主扇风纳凉。袁绍斜倚在锦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玉印,那是他从韩馥手中夺来的冀州牧印信,象征着他在河北的无上权威。
“主公,有紧急军报。”谋士审配快步走入内室,手中捧着一卷竹简,面色凝重。
袁绍懒洋洋地抬起眼皮,“何事如此慌张?”
“探子来报,曹操已攻下河东郡,又趁势拿下弘农郡,却未向主公禀报。”审配将竹简呈上,“这是详细军情。”
袁绍手中的玉印“啪”地一声落在案几上。他猛地坐直身体,接过竹简迅速浏览,眉头越皱越紧。竹简上的墨迹似乎都在跳动,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刺入他的眼睛。
“好个曹阿瞒!”袁绍将竹简重重摔在地上,竹片四散飞溅,吓得几名侍女慌忙退后。“我供他粮草,助他立足兖州,他竟敢背着我私自扩张地盘!”
审配俯身拾起散落的竹片,低声道:“主公息怒。曹操此举确实不妥,但眼下他与我们仍是同盟……”
“同盟?”袁绍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他这是翅膀硬了,又想单飞!”
袁绍站起身,在厅内来回踱步。阳光透过窗棂,在他华贵的锦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想起当年在洛阳,曹操不过是他袁氏门下的一个小小校尉,如今竟敢如此放肆。
“传令下去,”袁绍突然停下脚步,声音冷得像冰,“即刻停止向曹军供应粮草。”
审配一惊:“主公,这……”
“就说黑山军猖獗,劫掠了我军粮道,暂时无法运送粮草。”袁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让曹阿瞒自己在司隶筹措粮草吧。他不是能征善战吗?我倒要看看,没有我袁本初的粮草,他还能蹦跶多久!”
谋士许攸此时也闻讯赶来,听到袁绍的决定,连忙劝道:“主公三思。曹操虽有不妥,但眼下我们共同的敌人是暴君董卓。若此时与曹操交恶……”
“许子远!”袁绍厉声打断,“你莫非收了曹操的好处?处处为他说话!”
许攸脸色一变,连忙躬身:“属下不敢。只是为大局着想……”
袁绍冷哼一声,转身望向窗外。邺城的繁华街景尽收眼底,商贾云集,车水马龙,这些都是他统治下的盛世景象。他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岂能容忍曹操这般挑衅?
“我意已决。”袁绍背对着众人,声音低沉而坚决,“传令各部,加强边境戒备。另外,派人去给曹操送信,就说粮草被劫,爱莫能助,望他见谅。”
审配与许攸交换了一个忧虑的眼神,但都不敢再多言,只得躬身领命。
待众人退下后,袁绍独自站在窗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窗棂。他想起曹操那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想起他谈笑间运筹帷幄的自信。曾几何时,他们还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共同讨伐董卓。如今,却已势同水火。
“曹阿瞒啊曹阿瞒,”袁绍喃喃自语,“你以为拿下河东、弘农就能与我袁本初抗衡了吗?我会让你知道,谁才是这北方真正的主人!”
与此同时,正在函谷关死守的曹操正站在城楼上,眺望北方。他手中握着一封刚刚收到的书信,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袁本初果然沉不住气了。”曹操对身旁的荀彧说道,“断了我们的粮草,借口倒是找得漂亮。”
“传令,召集程昱、陈群、钟繇、刘晔,即刻来中军帐议事。”
帐内,烛火摇曳。曹操端坐案前,面前摊开的地图上函谷关被朱砂重重圈出。四位谋士陆续入内,各自行礼后静立两侧。
程昱率先开口,这位年近五旬的老臣眼中闪烁着怒火:“袁本初此举,分明是要置我军于死地!主公,不如立即回师,讨个说法!”
曹操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目光转向陈群:“长文,你怎么看?”
陈群抚须沉思,眉头紧锁:“袁绍此举虽不义,但眼下我军粮草仅够三日之用。强行回师,恐遭徐荣追击。不如遣使与袁绍谈判,晓以利害。”
“谈判?”程昱冷笑,“与背信弃义之人有何可谈?”
帐内气氛骤然紧张。钟繇轻咳一声,打破沉默:“主公,在下以为,当务之急是解决粮草问题。可否精简军队,让老弱病残先行撤离?”
曹操的目光在地图上游移,最终落在一直沉默的刘晔身上:“子扬,可有良策?”
刘晔上前一步,手指点在地图上一处山谷:“此处名为‘饿虎涧’,地势险要。探马来报,明日将有一支西凉军粮队经此而过。若我军设伏……”
“劫粮?”程昱皱眉,“风险太大。”
“非劫粮,而是换粮。”刘晔眼中精光闪烁,“我军可伪装成徐荣部众,夺取粮草后留下部分我军缴获的徐荣军旗帜。西凉军必以为是徐荣所为,内讧可期。”
帐内一时寂静,只听得见烛火噼啪作响。曹操的手指轻轻敲击案几,每一声都像是命运的倒计时。
“好一个‘驱虎吞狼’之计。”曹操终于开口,声音中带着决断,“子扬此计甚妙。不过……”他环视众人,“为防万一,长文可修书一封与袁绍,言辞恳切;元常负责精简军队;仲德加强营防,以防徐荣察觉我军异动。”
四位谋士齐声应诺。曹操起身,腰间的玉佩相撞,发出清脆声响。他走到帐门前,掀开帘子,函谷关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诸位,”曹操背对众人,声音低沉而有力,“此番危机,正是考验我等之时。袁绍负我,苍天可鉴。但大丈夫处世,当以天下为己任。今日之困,不过是我曹孟德命途中的一道坎。”
他转身,烛光映照下的面容坚毅如铁:“传令三军,明日拂晓,按计行事。我曹操在此立誓:必带诸位走出困境,共创大业!”
谋士们眼中燃起希望之火,齐齐拱手:“愿随主公,赴汤蹈火!”
当夜,曹操独坐帐中,手指摩挲着袁绍昔日送他的玉佩。帐外风声呜咽,仿佛在诉说乱世中友情的脆弱。他提起笔,在竹简上重重写下:“绍之负我,其罪当诛。然天下未定,岂可因私废公?”
墨迹未干,一滴烛泪落下,在“诛”字上晕开,如同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