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默默地咬着嘴里的雪茄。
那一瞬,他的目光里闪过一丝细微的变化。
那眼神,深不可测,让尤里不由自主地转过了头。
“尤里,记住。”
爷爷moksin依旧不紧不慢地说着。
“让人害怕的人,才有掌控的权力。渴望被爱的人,是无能为力的。所以,如果你想成为一个有力量的人,就别被那些轻易动摇的情绪束缚。”
“……”
“不要为任何人献身。如果那种情绪来了,就要从根子上压下去。要成为真正的Sornibooth,就永远只需要保持冷静和理性。”
“如果……做不到呢?”
爷爷那若无其事的目光缓缓收回。
“你也……不是娶了奶奶吗?”
爷爷原本无表情的脸上,忽然掠过一抹痛苦,很快又消失了。
“是啊。所以我才会下地狱。”
对完话后,尤里只觉得心头发冷,像从地狱里走了一圈。
他也说不清自己在想什么,就那样绕着宅子转了一圈。
他停在了紧闭的蓝色房门前,进了书房,像无目的地一样开始翻看书架。
从天花板一直看到地面,他查阅了关于拐卖人口、刑事处罚、取证等方面的资料。
有一次,他甚至计算了一下“用铁锹挖穿墙壁需要多少时间”。
从那天开始,他胃口就变差了,一看到油腻的肉就反胃,脚底还发酸。
睡觉时常常出冷汗。
某天夜里,他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同学群里热闹的留言,随手把手机丢到一边。
已经是午夜。
“哈……”
他低声叹气,在这儿吃住,简直是耻辱。
假期太长了。
——“咚!咚!”
一阵仿佛要震碎窗户的巨响突兀地在寂静中炸开。
尤里像个神经衰弱的病人一样,猛地站起身。
他脸色煞白,迅速环顾四周——房间里没有一个染病的人。
别人看到这一幕,或许早已大喊大叫了,但他却无法停止这种荒谬的举动。
他拿起父亲留下的听诊器,在地板上、墙上仔细敲击。
“咚咚,咚咚。”
明显是“老鼠们”在地板下活动的声音。
在哪?到底在哪?
尤里神情焦急地冲出房门,在走廊里奔跑。
脑海中不知为何浮现出一幅图景,他想起了离这儿最近的那个房间,一股莫名的不安让他口干舌燥,心跳加速。
“咚咚咚。”
地板下的声音还在回荡。
他立刻推开父亲婚前使用过的那间房门,快步走进去,脚跟在地上轻轻敲了敲。
“咚,咚。咚,咚……”
接着,一块大理石瓷砖轻轻地晃动了起来。
那是一个成年人无法钻进的方形地砖,就像餐厅和蓝房间那种。
“哇……”
尤里不自觉地跪了下去。
当他颤抖着手掀开地砖时——
“野兽”伸出手臂。
“——!”
他下意识地将那东西抱了起来。
那是一双圆眼睛,像是在玻璃后辨认世界,闪着微光。
然后,一种无法言喻的情绪从他心里升起。
“哈哈……胆子真小。”
他不知道那是种怎样的感觉——既抱歉,又感谢,甚至有些珍惜。
他伸手拽下一块白床单,把孩子包了起来。
“别动,等一下。”
“……”
那小东西乖乖点头,尤里看着他像是得了宝。
然后又轻轻敲了敲铁板,站起身来。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了房间,只记得一路上抱着孩子像抱被子似的,从容穿过走廊。
“尤里,你在那儿干什么?”
脖子顿时僵住了。
“这时候还不睡觉……咱们尤里是不是又膝盖酸了?”
是奶奶温柔的声音。
完了……
尤里勉强挤出一个自然的笑容,回头看她一眼。
脸上很平静,但微微弯下的眼角却在发颤。
“奶奶怎么出来了?我……睡不着,出来走走……”
“那是什么?”
她的目光落在他怀里隆起的被单上。
“大晚上为什么要抱着被子……”
奶奶微微眯眼,过了片刻叹了口气:“啊——”
“你是说……要洗被子?”
“……差不多吧。”
“咱们尤里是不是偷偷谈恋爱了?当然啦,懂得善后处理也算长大了……不过身体还是重要的。”
“不是……奶奶,您误会了……”
“真的长大了,尤里都长大了……”
她自言自语地走远了。
尤里想喊她,却又张不开口,只得涨红了脸,被子在怀里动了一下。
“……这事以后你自己解释。”
他死死抱住那团东西,像泄愤一样紧紧搂住。
“明天早上肯定又是一堆事。”
他哼了一声,鼻梁微皱。
“不过,你洗澡了吗?怎么一股屎味?”
“……”
怀里的小东西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你别动啊!”
他忍不住骂了一句。
一直生活得太谨慎了,所以即便遇到性格古怪的同学,也没有哪一个敢对他太过分。
这只老鼠崽一进房间就像疯了一样,踩得书桌、书架、床上全是脏脚印。
尤里看到孩子突然转身的动作时,总有种错觉,仿佛在看着某个不属于现实世界的存在,那动作快得像幻觉一样。
又是一声巨响,尤里的额头青筋猛地跳了起来。
这个该死的小东西,想恶心死他?
他本想吼出来,但终究只是叹了口气。
“孩子,过来,把脚擦干净。”
“……”
“不管你是谁,第一步是把自己洗干净。”
他也不知为何,一看到那脏兮兮的小身影,就想给他擦干净。
这种心态,像极了过去死守原则的爷爷moksin。
也许孩子终于听懂了,他停下了胡乱跑动,望着尤里。
脸上带着一个破旧的口罩,只露出一双眼,表情无法判断。
“那副丧气的东西也给我摘了。”
尤里边去浴室打湿毛巾,孩子就跟了过来。
他终于把这家伙摁坐在洗脸台边,开始擦脚。
孩子没反抗,反倒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眼神黝黑透亮,像猫一样小声呼吸。
“看到了吗?这黑脚,支持不了你逃跑。”
尤里抖了抖毛巾,然后孩子把另一只脚也放了上来。
“你还真让我也擦这只?”
孩子点了点头。
尤里笑出了声,像是在怀疑这几天自己到底在经历什么。
父母去世以后,整个凛冬之城里,他几乎没再笑过。
尤里看着那比自己手掌还小的脚,干脆舀了一盆温水,把孩子两只脚都泡了进去。
孩子咕噜咕噜地叹了口气,像是满足。
那模样实在可笑。
尤里轻轻把下巴靠在孩子头顶,像个认命的家长。
“不过你屁股也得擦。”
话音刚落,孩子猛地僵住了。
“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话刚出口,怀里的猛兽突然暴起,狠狠撞进他怀里。
“呃……唔……”
尤里抱着锁骨倒在地上,孩子已经蹿出门外,消失在走廊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