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妹远嫁江州杨将军(杨再兴),琴瑟和鸣,更喜获麟儿,愚兄及云溪众袍泽,皆感欣慰喜悦,遥祝吾妹阖家美满,平安顺遂。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自妹远行,云溪旧部,常念及妹昔日英姿飒爽,每每思之,既感欣慰,又觉时光飞逝,故人难聚,心中怅惘难言。
今有一不情之请,万望吾妹斟酌。吾妹之子,乃杨将军血脉,亦是我云溪故旧之后。
愚兄及军中老弟兄,皆视若己出,渴盼一见。
愚兄私心想着,若吾妹能携爱子归省,杨将军处,想必亦能体谅吾妹思乡念旧之心。
云溪虽不比长安繁华,然亦是吾妹故土。春暖花开,或秋高气爽之时,携稚子归来小住数月,共享天伦,岂不快哉?
愚兄翘首以盼,望眼欲穿。一切事宜,若有需要,愚兄定当全力安排妥当,断不让吾妹有半分操劳。
临书仓促,不尽欲言。惟愿吾妹与杨将军安好,小公子茁壮成长。
武德三年 秋月
信写罢,徐达又仔细看了一遍,确认字里行间充满了真挚的思念和关怀,将目的巧妙地包裹在叙旧的温情之中。
他唤来心腹亲兵,郑重吩咐:“将此信,快马送至江州,务必亲手交到秦良玉将军手中!”
江州,都督府。
秦良玉收到徐达的亲笔信,展开细读。看着那熟悉的字迹和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浓浓情谊与关怀,尤其是对孩子的关切,眼眶也不禁微微湿润。
云溪,金陵,那里有她太多的青春记忆,有并肩作战的袍泽,有如同兄长般的徐达…
“徐大哥…”秦良玉喃喃自语,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思乡之情。尤其是想到可以带孩子回去,让云溪的旧部看看,让徐大哥这个伯父抱抱,更能请高僧为孩子祈福…这让她怦然心动。
当晚,她便拿着信去找丈夫杨再兴商议。
杨再兴正光着膀子在院子里练石锁,浑身热气腾腾。
听秦良玉念完信,他大手一挥,浑不在意地笑道:“嗨!我当什么事!徐大将军想你和孩子了,想看看孩子,这是好事啊!回去!必须回去住段时间!正好也让咱儿子认认他娘的老家!见见他徐伯伯!”
他放下石锁,走过来搂住秦良玉的肩膀:“玉儿,你放心去!带足护卫!在云溪好好玩,想住多久住多久!跟老徐他们好好叙叙旧!江州这边有俺老杨在,乱不了!”
他对自己妻子的武艺和旧部的忠诚毫不担心,更没往深处想徐达这封信背后的深意。
得到丈夫爽快的支持,秦良玉心中最后一点顾虑也消散了。她脸上露出笑容:“那好,我收拾一下,过几日就带麟儿启程回云溪住些日子。”
数日后,秦良玉带着幼子杨康,在一队精锐白杆兵护卫下抵达金陵。
朱标亲自出城相迎,礼仪极为隆重。徐达、常遇春等旧部更是激动不已,看着当年军中那朵带刺的玫瑰如今已为人母,怀中抱着粉雕玉琢的小娃娃,都感慨万千。
时间如同流沙,在平静的表象下悄然滑过。转眼已是武德三年的深冬,咸阳的“瘟疫”,在司马懿精心策划和霍小玉资源支持下,终于开始显现威力,并随着凛冽的寒风,吹到了长安。
未央宫,宣室殿。
炉火熊熊,驱散着深冬的寒意。张良拿着一份来自咸阳的密报,平静地念着。
“近日咸阳城中,流言渐起。多有议论齐王(韩信)者。或言其在咸阳,军政独断,大小官吏任免皆出其手,陛下旨意亦需经其‘斟酌’方能施行,俨然如同国中之主。”
“或言齐王麾下将士,只知有元帅,不知有朝廷,只知听齐王号令,对长安旨意多有怠慢…”
“更有甚者,私下议论,言齐王功高震主,封无可封,手握重兵雄踞西陲,实为朝廷心腹大患…恐有…不臣之心…”
“此等流言,虽多在市井之间、军营底层流传,尚无确凿证据指向源头,然…甚嚣尘上,已渐有难以遏制之势。部分地方官吏,似也受此影响,对朝廷政令执行,稍显迟疑…”
张良念完,合上密报,垂手侍立,静静等待着宁晨的反应。
御案后,宁晨正批阅着一份关于河东盐政的奏章。
他听得极其认真,但自始至终,头都未曾抬起一下,手中的朱笔也未曾停顿。直到批完最后一个字,落下朱批,他才缓缓放下笔。
他没有暴怒,没有质问,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只是轻轻嗤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洞悉一切的嘲讽。
“呵…拥兵自重?国中之国?不臣之心?”
宁晨拿起案头的玉镇纸把玩着,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朕的齐王…在咸阳待得…看来是太安逸了?让某些人…闲得发慌,开始琢磨这些下三滥的玩意儿了?”
张良微微躬身:“陛下圣明。此等流言,捕风捉影,荒诞不经,其心可诛。韩元帅忠心,日月可鉴。”
宁晨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舆图前,目光落在咸阳的位置,手指在上面轻轻敲了敲:“子房,你说…这风,是从哪个方向刮来的?”
张良沉吟片刻,谨慎回答:“咸阳远离中枢,本易生流言。然此次流言,指向明确,传播有序,绝非空穴来风。其目的,无非是离间陛下与韩元帅君臣之情,动摇西陲军心民心。获益者…不外乎…”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谁最怕韩信支持太子?自然是霍贵妃和安王那边!
宁晨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了然:“还能有谁?朕那位贤德的贵妃娘娘,还有…她身边那些不甘寂寞的能臣们!”
“李存孝那憨货,虽然冲动,但这种事他干不出来,也不敢干。那么…有能力在咸阳编织这样一张网,又能让流言如此精准传播的…”
宁晨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司马懿!朕把他留在长安,看来…是留对了!他在咸阳经营的那些人脉,那些‘恩惠’,终于派上用场了!好一个司马仲达!不动则已,一动…就是诛心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