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续眉心微蹙,白欲归像是这时才明白问话真意。
他话锋一转:“魔气来源查清了,倒省得师妹再跑一趟。先前推测护山阵法受损,导致魔气入侵,原是我们想反了因果,护山阵法是因魔气涌动才受损,并非阵法破损引魔气入内。”
白欲归语声平稳,字句温润,偏那一身衣衫被风吹得更贴,腰线紧束,布料随动作起伏,隐约勾勒出肌肉线条的轻微颤动。
“各地魔气似有意识般躁动,许是魔族出了变故,或有新的大魔觉醒。”他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些,眼神探寻般盯住柳续,目光不躲地与她对视:“不过看柳师妹神色,倒像早有推测?”
柳续颔首未答,同白欲归简单道别后便转身离去。
她很快在幻境中打探完钱老爷死前进出钱府的陌生人,待确认完后便折返灵堂,站在门边等花戎戎归来。
没过多久花戎戎便带着丫鬟乘仙辇落地,柳续见花戎戎搂着丫鬟从仙辇上慢慢落下,眉头微微皱起。
她却浑然未觉柳续的不悦,招呼着柳续要带丫鬟往灵堂跳,还没等花戎戎动作,柳续却已抢先扣住丫鬟手腕,带着人越过满地污物,稳步落在棺椁前,动作算不得轻柔。
花戎戎纳闷柳续今日怎么如此雷厉风行,转念想到早完事早收工,倒也没多话。
几人回来原是为丧礼做准备,花戎戎捏起法诀想用灵力封棺,手腕被柳续按住了。
花戎戎歪了歪头,显然不明白柳续的用意。柳续伸手,从旁边拿起了那支他半夜对着说话的白色玉簪。
这簪子花戎戎认得,在惟尊幻境里见过,当时插在钱家少爷发髻上,只是弄不清到底是钱家少爷的物件还是钱老爷的物件,也可能都算?
花戎戎看柳续拿起簪子,没话找话道:“柳续你对这个簪子感兴趣?”
柳续摇头:“有位师兄常带白色配饰。”
这话倒把花戎戎逗笑了,心想峡云谷不都穿白的吗?
一溜的纯白配色,和丧礼倒是绝配,想到这里又记起君如琢常系的白色发绳,猜测道:“是君如琢吧?白玉公子这名号倒衬这簪子。”
只是眼下这簪子早染了陈年血迹,玉质发黑,表面斑驳,血迹沁得深,怕是擦不掉了。花戎戎想着在柳续的幻境视角中,所见皆是事物原本的模样,不知这白色玉簪在她眼里是否也崭新如初。
但她想了半天也没开口问柳续眼中这玉簪是何模样,就见柳续将那染了血的白色玉簪轻轻放进棺材里。
尸身腐败程度不同,柳续那边尸身腐败尚不严重。
花戎戎不知道柳续眼里自己是怎么放的,可落在花戎戎视线里,白色玉簪坠入浑浊泛黄的尸油中缓缓下沉,簪身逐渐裹满油腻。
她直勾勾盯着油面涟漪,看着簪子沉到底。
花戎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画面有多恶心,连忙掐诀用灵力合上棺盖,仿佛看不见就不膈应了。
纵使花戎戎再心急,丧礼还是要等到第二天早上才开始,花戎戎跟着柳续回了客院,召出仙辇停驻院中,冲柳续摆摆手就钻进去裹紧被子。
锦被带着金鱼草的香气,熏得她眼皮直打架。没过多久就蜷成一团,呼吸渐渐绵长。
第二天一早,花戎戎被脑内系统的碎碎念吵醒【宿主你还真是不厚道,自己担心丫鬟逃跑,却在这里呼呼大睡,让柳续整夜看守!】
“这算什么不厚道?”花戎戎边伸懒腰边打哈欠,把脸埋进软枕,声音闷闷的:“柳续修为那么高,就算真睡着那丫头也跑不掉。”何况柳续根本不睡觉,恨不得把十二个时辰都用来修炼。
她打着哈欠收起仙辇,恰巧看到从屋里出来的柳续和丫鬟。柳续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那丫鬟显然没休息好,拎着篮子的手微微发抖,眼下浮着青黑。
花戎戎探头看了眼篮中纸钱香烛,心说这丫鬟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柳续守着居然还睡不安稳。像是听见她心声一般,丫鬟缩着肩头打个寒战,像是被冷气激得。
哦对。花戎戎这才记起柳续体温比常人低,可也不至于像空调冻整间屋子吧?
她挠挠头,盯着丫鬟发红的鼻尖犯嘀咕,这么冷的吗?难道凡人没影核护体,当真这般畏寒?
花戎戎胡思乱想了半天,发现两人已带着丫鬟走完了去灵堂的大半路程。花戎戎没太在意路线,按修士的直线走法自然快得多,可看丫鬟可怜兮兮的模样,她到底没折腾人。
她偏头看身边安安静静的柳续,恍惚觉得像在玩全息游戏,明明并肩而行,却看不见对方眼里的世界,索性开口问:“你那边很热闹吗?”
柳续点头,反问:“想看?”
花戎戎刚要答应,却想起系统先前说过的幻术数值不能超过灵力,连忙摆手拒绝:“不用,你帮我盯着那边就行。倒是你那边……”
她记起停灵的尸体腐烂多年无人收殓,这场提前举办的丧礼注定要中途夭折:“过会出事钱家人都要跑,丧事办不成的话,你要怎么办?”
柳续听到问话,抬眼望向走在前面的钱家众人,那些锦衣华服的影子在红绸间晃动。
钱老爷生前的善举被翻来覆去念叨,渐渐又转成互相吹捧的闲话,拐弯抹角说起各自近况,说着说着又转到自家营生上。
她目光扫过那些红得刺目的衣料,最终落在花戎戎沾着纸灰的袖子上,柳续只是轻声问:“想办完丧礼?”
花戎戎顺着她的视线往前看,原本跟在后面的丫鬟快走几步赶到前头,像是引路,又像是在奔赴什么期待已久的约定。
可这空荡荡的宅院早没了值得期待的东西,只剩她提着纸钱香烛,带两个修士往灵堂走。
破败也好,辉煌也罢。
花戎戎盯着灵堂方向点头:“想。”
柳续垂下睫毛,那些红绸在她眼中融化成模糊的色块:“你想送信,想办完丧礼,我便不执着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