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戎戎先前猜的老爷勾引婆子倒是想岔了,老爷那把年纪早没了勾搭女人的本事,倒是这小厮白净温驯的皮相颇讨人欢心,可惜小厮咽气前没让她尝过滋味。
她还胡思乱想着,那边已玩乐到日头西斜,钱夫人餍足地离去,留小厮独自收拾残局。
不消片刻,婆子推门进来,原本擦拭木案的小厮见是婆子,慌忙跪倒在地,花戎戎心里“嗯?”了一声,琢磨着这两人什么关系,就听小厮咚地磕了个响头:“求母亲帮衬!只要能入赘钱家,哪怕当通房,也必保母亲荣华。”
婆子嘴角漾开笑纹,伸手把人拽起来:“倒是个出息孩子……”
两人密谋在香炉中下药,商议如何置钱家老爷于死地。花戎戎凝神细听,余光却瞥见有人贴在了自己附身的门板上。
她心念微动,目光流转间视角已转向外侧,只见钱家老爷佝偻着背,小心翼翼将耳朵贴在门缝处,连呼吸都屏住了。
钱家老爷布满老年斑的手扶着门框,脖颈青筋在密谈声中隐约跳动。
花戎戎看着这老头气得浑身打颤却强忍不发的模样暗自唏嘘,这老头年老色衰不得宠便罢了,在自家宅院竟也活得这般如履薄冰。
此刻虽然气得浑身发抖,却连推门质问的底气都没有。
花戎戎啧了两声,九尾幻境随即如雾气般消散。她搭在门板上的手指蜷了蜷,又悄无声息垂回身侧。柳续见花戎戎收手,便知不必进门,开口仍是简短地问句:“怎么?”
她摇了摇头,把到嘴边的我看到了咽回去,改口道:“我想通了!钱家老爷是误打误撞发现婆子和小厮密谋,这才将计就计,借他们手和钱少爷换身体,图的就是再年轻一回!”
柳续颔首,不再多言。
花戎戎接着说:“如今的钱家少爷实为钱家老爷,肯定在意棺材里两具尸首。咱们要是把停在这的尸首埋了……”
她声音渐低,自己也不太确定:“说不定能引他出来?”
这话说得花戎戎自己心里也发虚,那两具尸体已烂得看不出人形,莫说钱家老爷,便是钱家少爷魂魄尚在,瞧着这般光景也该死心了。
可偌大钱府,除了这两具尸体,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牵动钱家老爷的心肠。
柳续点头:“幻境里,丧礼挪到明日。”她低头看花戎戎:“来得及?”
花戎戎应声:“得赶紧了,丧礼不是说办就能办的。”
古代丧礼她两眼一抹黑,本也没打算按规矩操办,只想着随便挖个坑埋了便是,此刻最要紧的是选址。
就地掩埋?不成体统。
那要埋哪?
花戎戎冥思苦想半天,最后转头看柳续:“柳续,能补全家谱被撕掉那页吗?我想看看内容。”
柳续摇头:“不必麻烦。”
她从袖中掏出先前花戎戎递来的家谱,惟尊酒液从柳续指尖流出,覆在破损处。不消片刻,被撕碎的字迹渐渐浮起半透明字迹,花戎戎忙凑过去细看。
钱家老爷的名讳赫然在列,与其自称不同,家谱记载他姓钱,钱常禾。
再往下看生辰年月,花戎戎总算明白钱老爷为何要撕家谱,若叫人瞧见族谱上钱少爷的真实年岁,他这偷梁换柱的把戏便要露馅。更重要的是,钱家老爷撕毁家谱的原因远不止这些。
花戎戎还记得钱老爷重返青春图的是什么,若是钱家少爷仍在族谱之上,他蓄意勾引钱夫人的行径,在这些讲究祖宗礼法的古人眼里,多半要算作会遭天谴的悖逆之举。
如今人都不在族谱之上了,他钱常禾自然能肆无忌惮地勾引钱夫人。
花戎戎想到这里,只觉得这男人心机深重,可怜老实本分的钱夫人还蒙在鼓里,要被这男人耍得团团转。
这迂腐男人,戕害亲子不怕遭天谴,倒怕起一页薄纸来,当真是可笑至极。
花戎戎想完这些,面前半透明的字迹已完全消散。
柳续见她放下族谱,伸手接过:“可看完了?”
花戎戎点点头:“如今钱老爷入赘钱家,被写入家谱,算钱家人,能埋进钱家祖坟。”
见柳续颔首,花戎戎在一旁小声嘟囔说这钱夫人还真是爱得痴狂,连家谱都让赘婿上。
钱老爷既是没有影核的普通人,本不应有操控魔气的能力。
想到操办丧礼又需钱家亲属在场,花戎戎心说她和柳续两个外人顶不了缺,不如去把先前守灵的丫鬟找回来,那丫鬟定是求之不得,总比她们两个外人强。
柳续安静听完她的絮叨,既不催促也不插话。
花戎戎抬头安排起来:“咱们分头行动,柳续你在幻境里打听最近有没有除我们以外的生人来钱府,找到帮钱老爷操控魔气的人。我去找丫鬟回来准备丧礼!”
“好。”
柳续点头运起灵气,纵身跃上钱府较高的屋顶。她尚未寻到合适探听消息之人,视线无意扫过客院,衣袂翻飞间身形一凝。
花戎戎足尖轻点,几个起落间已立在客院槐树阴下。
枝叶婆娑,树影斑驳洒在那抹白色身影上,给他的白衣镀上深浅不一的痕迹。
白欲归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等了很久。
白衣如雪,衣角微扬。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投下斑驳光影,他的锁骨被衣领半掩,呼吸微促,喉结随说话声轻微滚动:“柳师妹。”
他眼角微弯,唇边一丝温润笑意,声线从喉结间滚过,缠上人耳,修士惯有的清冷,却不经意泛出一点让人想靠近的暖,带着淡淡的月支神香的气息,令人恍惚。
柳续点头,单刀直入:“去哪了?”
白欲归抬手整理袖口,布料摩擦声沙沙作响。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身上,那道挺拔身形线条分明,衣下的肌肉线条随着动作若隐若现,仿佛一柄未出鞘的长剑,被布料轻轻包覆。
他低笑,声线轻而慢,话尾带着点气音,仿佛不在意她单刀直入地质问:“女男有别,自然不能与你们同住客院,我在钱宅外另寻了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