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眠从藤木箱里拿出罗盘——罗盘正在疯狂转动，最后指向了一个方向。
狐童怂了怂鼻子：“唔，怎么一股子焦味？”
“啪嗒——”
声控灯毫无预兆地熄灭，黑暗如潮水般吞没走廊。
江眠清了清嗓子，声控灯应声而亮，眼前的景象却彻底变了样——狭窄的隔断走廊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扇双开大门，此刻正无声地敞开着，门内漆黑如墨，似乎有意相邀。
江眠毫不犹豫地跨过门槛，进门一瞬间，熟悉的阴气扑面而来，强烈的温差让她打了阵寒颤。
江眠搓了搓泛起鸡皮疙瘩的手臂，借着月光打量四周——
挑高的客厅三面都是落地窗，月光如银纱般铺满云灰大理石地面。
左侧整面墙被改造成热带雨林生态缸，蕨类植物在恒温系统滋养下肆意生长，雾气缭绕中还能听见人造瀑布的潺潺水声。
突然，空荡的房间里响起孩童的笑声——
“嘻嘻……来找我呀……”
声音在房子的各个角落响起，听得人头皮发麻，仔细辨认可听出至少三四个不同音色。
“玩丢手绢吧！”一个尖细的童声提议。
“好呀好呀！”四面八方响起欢快的回应。
紧接着就听见满屋子的脚步声，却看不见半个人影。
江眠低头，却看到一串串焦黑的小脚印凭空在地面上浮现。
稚嫩的童谣声在屋内回荡，熟悉的调子在这样的情境下显得有些诡异：
“丢~丢~丢手绢……”
……
“快点快点抓住他……”
童谣戛然而止。
江眠突然感到脖颈一凉——两条青紫色的小胳膊如毒蛇般缠了上来，腐烂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喉管。
“抓到啦~”耳边响起孩童天真的笑语，“现在你也是小鬼啦~”
又有两双冰冷刺骨的小手猛地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拽着她就要往漆黑的卧室里拖。
“燃！”
她甩出一张符箓，黄符在半空无风自燃，爆出一团幽绿色的火光。
飘落的符灰中，三个焦黑的小小身影逐渐显形——
他们的皮肤像烧融的蜡烛般黏连在一起，空洞的眼窝里蠕动着蛆虫，却还穿着可爱的背带裤和小裙子。
“三、三个……”鹿女的声音发抖，“被烧死的孩子？”
察觉到众人的注视，三个孩子缓缓转头——
焦黑碳化的皮肤龟裂翻卷，露出皮下猩红的肌肉组织。没有眼皮覆盖的眼球在眶骨里骨碌转动，黏稠的脓液顺着脸颊滑落。
“嘶——”
狐童倒吸的凉气还没吐完，整间屋子突然陷入黑暗。
“咳。”江眠轻咳一声，灯光亮起，眼前又变成了刚出电梯时看到的走廊，五个挂着辟邪物的房门完好无损。
鹿女摸向雨林缸的位置，只触到平整的墙面。
“装神弄鬼的，”狐童挨个踹开所有房门，里面只有简陋的出租屋陈设，“那三个小鬼呢？”
江眠拿出手机输入小区名，果然，这个房间几年前发生过火宅事故，当时在家的妻子和三个孩子葬身火海。
“别找了，应该是地缚灵。”江眠关掉手机，取出朱砂墨和毛笔，在走廊上画了一个直径将近两米的圆形图案，繁杂生涩的文字自圆形边缘向外扩散。
“啪嗒”一声，感应灯应声而灭。
江眠重重跺脚，灯光再度亮起——
地面上，原本完整的朱砂法阵边缘赫然缺了一块，暗红的拖痕像被什么拖拽着擦过，留下一道骇人的红色痕迹。
江眠蹲下看了眼——缺口宽有七八公分，不是孩子的——应该就是孩子们的妈妈。
“按照刚才的情况，他们应该只是吓人，并没有伤害人的打算，不需要按照除恶灵的方式来处理，只要问出他们在此作怪的原因，替鬼魂消除执念就行。”
江眠简单解释完，指尖已夹住一张暗紫色的请灵符，对沈行渊道：“我要让那女鬼上身，你负责问。”
不等沈行渊拒绝，江眠盘膝而坐，口中含住请灵符，双手掐诀……
随着晦涩的咒文念出，她的脖颈突然呈现不自然的180度后仰——
“咔嚓！”
骨骼错位的声响中，她垂落的头颅缓缓抬起，原本明亮的眸子此刻漆黑如墨，眼角渗出焦油般的黏液，裸露的皮肤上龟裂出树枝状的烧伤痕迹。
几乎同时，一股焦臭味弥漫开来。
“尔等为何在此作祟？”沈行渊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口纠疼，说出的话冷得像淬了冰，血色瞳孔中杀意翻涌，整个房间的温度骤降。
“江眠”茫然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焦黑的皮肤碎屑正从指尖簌簌掉落。
察觉到少年的杀意，她突然浑身一颤，漆黑的眼珠剧烈抖动：“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惊慌失措地连连后退：“是这具身体在召唤我，我……我反抗不了！”她痛苦地抱住头，“求您告诉我怎么出去……我不想害人……”
看着对方焦急愧疚的状态不像装的，沈行渊杀气收敛了些。
“为何在此惊扰活人？”沈行渊的声音依旧冰冷，但杀气已敛去三分。
“江眠”的漆黑眼眸泛起涟漪，“这里……是我们的家啊，”她的声音忽然温柔下来，“孩子们太久没见到生人，只是……想找人玩……”
沈行渊看着窗外繁华的夜景：“你们已非此间人。”
“我知道，”女鬼操控的江眠突然跪坐在地，泪水混着眼角的焦油滑落，“可我的孩子才四岁，他们还没看过世界，还没品尝过人世间的诸多美食……”她抬头望向少年，眼中是怯懦的倔强，“我不甘心，我想和孩子们在一起，让他们感受到我的，还有这个世界的爱。”
三个焦黑的小身影从墙里钻出，紧紧抱住“江眠”：“妈妈不哭，我们不找人玩了。”
沈行渊沉默地看着这一幕，握紧的拳头一松，
“我明白了，”他微微颔首，“你且安心，这女子正是来助你们的，无需反抗。”
他对鹿女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