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稀疏的窗棂,斑驳地洒在东耳房简陋的草席上。赵三郎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像是生了锈一般,咯吱作响。
这两天赵三郎都睡在东房简铺这儿,“妈的,这破地方,比牢房强点有限。”他揉着酸痛的脖子坐起身,嘟囔了一句。
刚推开房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米粥香气。钱掌柜正蹲在院子角落搭起的小灶前,小心翼翼地扇着火,锅里热着稀粥,猴子则提着个木桶,哼哧哼哧地从外面打水回来。
看到赵三郎出来,猴子立刻咧嘴一笑:“三哥,昨晚睡得咋样?那新腾出来的‘单间’还凑合不?”
“凑合个屁!”赵三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蚊子都能把我抬走了!”
“嘿嘿,好歹是单间不是?”猴子放下水桶,凑过来低声道,“西屋那位……挺安静的哈。”
赵三郎点点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西屋紧闭的房门。
虽然这两天李莹偶尔出来走走,透透气,但始终没和他们多接触,吃饭的时候也是,大多端到房间里吃。人是赵三郎带回来的,钱掌柜猴子就也没多说什么。
“赵老板,猴子,先吃点东西吧。”钱掌柜端着两碗稀粥走过来。
“给李莹也送过去一碗吧。”赵三郎接过碗。
“我已经给李姑娘送过去了。”钱掌柜回复道。
这稀粥“寡淡”得能照见人影,赵三郎也没嫌弃啥的,呼噜噜几口就喝了个底朝天。
“石头呢,还没过来?”赵三郎放下碗问道。
“应该快了,我刚还在外面看见他呢。”猴子说道,“石头哥现在可是大忙人,咱们这‘汴京第一情报网’的安全都靠他罩着呢!”
话音刚落,院门就被敲响了,正是石头。
他大步走进院子,先是冲赵三郎和钱掌柜点了点头,目光扫过猴子时,嘴角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但当他的视线落在西屋的房门上时,眉头皱了一下,显然猴子已经跟他通过气了。
“三郎哥,钱掌柜。”石头瓮声瓮气地打了个招呼。
“石头,坐下说。”赵三郎指了指旁边的石墩,“怎么样?最近摊子那边还安稳吧?”
石头接过钱掌柜递来的粥碗,也没客气,几口喝完,才抹了抹嘴,沉声道:“还行,按照三郎哥你的吩咐,遇到收小钱的地痞或者厢兵,只要不太过分,都先忍着,花钱消灾。不过……”
他顿了顿:“昨天在南瓦子口那边,咱们一个卖馄饨的新摊子,被‘过江龙’手底下几个不长眼的给掀了。理由是……嫌咱们挡了他们的道。”
“过江龙?”赵三郎眼神一凝,“动手了?”
“嗯,”石头点点头,“领头的是个叫‘泥鳅’的小头目,挺横。我带人过去的时候,他们正砸摊子呢。我让兄弟们围住巷口,没让他们跑了。”
“然后呢?打起来了?”猴子在一旁兴奋地追问。
石头摇摇头:“没打。我记着三郎哥你说的,我就盯着那个泥鳅看,告诉他,这摊子是我罩着的,该给的钱合理范围内我们一分不少,而你们掀了摊子,砸了锅碗,照价赔偿,三百文,少一文都不行。不然,今天谁也别想囫囵着走出这条巷子。”
赵三郎憋住了笑意,同时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那泥鳅一开始还想耍横”石头继续说道,语气平静无波,“我就往前走了两步,告诉他,三天前,城西快活林赌坊外面的刀疤刘,就是不认识我,结果赔了几百文医药费,现在还在家躺着呢,他要是不信,可以试试。”
“哈哈哈!石头牛逼!”猴子忍不住拍手叫好,“那回我们给的钱,你说成是他赔的了!”
果然,石头点点头:“那泥鳅本来就不占理,脸色变了变,骂骂咧咧了几句,最后还是乖乖掏了三百文钱赔给摊主。我让他们把砸坏的东西收拾干净,才放他们走了。”
“干得好!”赵三郎赞道,“对付这种地头蛇,就得这样,不错不错。”
他又补充道:“不过,‘过江龙’这帮人既然开始主动找茬,说明他们可能已经注意到我们了。”
“石头,你回头跟兄弟们都交代下去,码头附近和南瓦子口那几个摊点,尤其要小心,遇到情况,第一时间互相通报,别单独硬抗。安全第一。”
“嗯,我记下了。”石头郑重地点头。
“对了,他们现在联络方便吗?”赵三郎问道。
石头想了想,说道:“不太方便,咱们人手有限,巡逻的兄弟不可能时时都在。摊贩们大多老实巴交,真遇到事,等我们的人赶过去,多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赵三郎摸着下巴,他脑子里闪过一些现代的通讯和预警方法,但思来想去在这个时代显然不适用。
“有了!”赵三郎眼睛一亮,“这样,石头,你回去后,让每个摊贩,都在自己推车或者担子的某个固定位置,比如车轮轴心或者扁担头上,用不同颜色的绳子系个小结。”
“系绳子?”石头和猴子都有些不解。
“对!”赵三郎解释道,“咱们事先约定好,比如,红色代表安全无事,黄色代表遇到小麻烦但还能应付,黑色代表情况紧急需要立刻支援!这样,负责巡逻的兄弟,或者路过的其他摊贩,只要扫一眼那个标记,就能大概了解情况。如果看到黑色标记,就近的兄弟要立刻想办法支援,让摊贩想办法通知你,就告诉他们有‘赏’。”
“这……能行吗?”石头有些怀疑。
“试试看不就知道了?”赵三郎笑道,“这叫‘暗号’!简单实用,外人看不懂,成本也低。颜色和代表的意思可以定期更换,防止被人摸透规律。你还可以根据不同区域的危险程度,设计更复杂的标记组合,比如红绳加黄绳代表什么,黑绳加蓝绳又代表什么……”
“好!我这就去安排!”石头站起身,感觉又学到了新东西。
“等等,”赵三郎叫住他,“还有一件事。摊贩里面,有没有什么特别刺头,或者……看起来不太安分,需要重点‘关照’的?”
石头想了想,说道:“都还老实,毕竟指着这摊子吃饭呢,需要我再盯着点吗?”
“不用刻意盯着,留意就行。咱们这摊子铺得大,难免混进些心思不正的,或者……别人的眼线。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不坏了咱们的大事,暂时不用管。”
“明白了。”石头再次点头,转身离开了小院。
送走了石头,赵三郎转向猴子:“你那边呢?这两天有什么新消息?”
“嘿嘿,三哥,正要跟你说呢!”猴子立刻来了精神,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地记录着一些信息。
“关于‘过江龙’,”猴子指着纸上的记录,“码头那边的兄弟传来消息,说‘过江龙’的老大寇三,最近确实在秘密招人,而且好像搭上了一条大船——漕帮!有人看到寇三的二当家‘铁头鱼’,前两天晚上,在码头附近一家隐蔽的酒楼里,跟漕帮的一个管事的人喝酒,谈了很久才出来,出来的时候,那漕帮管事还拍着铁头鱼的肩膀,看起来关系不一般!”
“漕帮?”赵三郎眉头紧锁,这漕帮也是汴京水路上的霸头之一,势力盘根错节,背景深厚,虽然姓漕,但也只是眼红“漕运”的一份子。寇三要是真联手搭上了漕帮,那可就完全不同了!
“还有,”猴子继续说道,“那个之前和铁头鱼在茶馆密谈的‘大户管事’,也有线索了!咱们在城西玲珑阁附近布点的兄弟说,看到过一个穿着打扮很像的管事,经常出入附近的一座大宅院。那宅院……好像是……吏部侍郎,周大人家的!”
“吏部侍郎周大人?”赵三郎心中一惊,吏部掌管官员任免升迁,权力极大,沉默了一会儿后,看向猴子,“没了?”
猴子挠了挠头:“嗯,目前就这些了。”
“三哥,咱们现在怎么办?”猴子看着赵三郎的脸色,也有些紧张起来。
“不急。”他缓缓说道,“现在信息还不明朗,漕帮和周侍郎家那边,让兄弟们继续盯紧,但要万分小心,别打草惊蛇。重点是弄清楚:‘过江龙’和漕帮到底是什么直接关系,以及那个周侍郎。”
“好!”猴子用力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