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紫宸宫来到颐华宫,路途算不得近,宫殿甚多,弯弯绕绕的,竟让他脚踩霞光,到手持宫灯,融于夜色。
这封信件不吉利,云林子害怕孙夕颜看见之后,会因悲伤过度而动胎气,所以过来途中,腿脚下意识往太医院拐,请了俩个太医跟随,一同前往,以防万一。
“奴才见过云公公,不知公公这是?”守门之人看见来人,立即迎上去,躬身讨好笑着询问。
“皇上让我过来给孙淑媛送封信来,你小子赶紧进去通传一声,可别耽误了正事。”云林子紧张到脸色严肃,面皮绷紧。
“是。”
见他兴致不高,甚至隐约透出恐惧,守门之人也不敢继续言笑讨好,立即敛去嘴角的笑意,转身进去。
“娘娘,皇上派云公公给您送信来了,就在门外可要见?”
“快请!”
一听周柏言派云林子给她送信,歪靠在小榻上的假寐的孙夕颜瞬间惊醒,连忙坐直,双脚往下垂,穿上鞋子带着奴才出门查看。
恰好看见云林子带有俩个眼熟的太医一同进来,心里咯噔一声,凉了半截,有种不祥的预感,攥紧手中锦帕,眉宇间满是焦色,疑惑问道:“云公公这是?”
云林子把手中那封烫手山芋般的信递过去:“请娘娘安,这是皇上让奴才给您送过来的信,娘娘一看便知。”
“皇上念及您是外嫁女,所以母族之事并不会牵连到您,而且您腹中怀有皇嗣,还请娘娘保重身子。”
随着云林子的话吐出口外,孙夕颜高悬的心,一瞬间荡到谷底,脑子一片空白,不知所措眨了眨眼,抿紧嘴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捏紧信件却迟迟不敢打开看。
树枝随风摇曳,裹着热浪袭来,却让孙夕颜犹如掉入冰窟般,冷得浑身颤抖。
孙家必定是遇到灭顶之灾了,皇上才会说出祸不及外嫁女的话,如此严重的话,除了抄家灭族之罪,一般不会轻易说出口。
所以……
她浑身发软,软绵的脚步踉跄后退几步,被关悦等人搀扶住,带回殿内落座。
攥紧的信件,恨不得融于掌心中,孙夕颜深呼吸几口气,抬手抹去憋不住的泪,颤颤巍巍揭开信件,小心翼翼打开,一目十行,看清前因后果,最后三族落狱,刺疼了她的眼。
孙夕颜攥紧贴在心脏上,脑子里紧绷的弦崩断,崩溃大哭囫囵起身,呕出一口鲜血,染红嘴唇衣襟,随即着急往外奔去,千钧一发之际,被关悦拦住搀扶:“还请娘娘顾忌腹中皇嗣,娘……”
“滚!!!”
孙夕颜撕心裂肺大吼一声,推开关悦的手,跌跌撞撞往外冲,口中不可置信喃昵:“本宫不信,父亲在朝为官战战兢兢,同母亲成婚多年,从未有过脸红,口舌之争,后院也干净唯有母亲一人,又怎会做主这种有违人伦的事情。”
“本宫不信!!!”
“必定是有人冤枉父亲,本宫要去求皇上,求皇上明察,这里面肯定有冤情,对,一定会有冤情。”
眼看孙夕颜反应如此激烈,众人不敢阻拦,唯有着急备上轿撵,请她上座,备好的安胎药灌入口中,身上也扎了几根银针保胎。
一行人护着孙夕颜来到紫宸宫,搀扶她下轿,孙夕颜不敢擅闯内殿,唯有跪在殿外磕头,哭喊着:“臣妾父亲孙家圩是冤枉的,求皇上明察,求皇上宽恕臣妾母族。”
“求皇上为臣妾母族做主,求皇上……”
哭喊声传进内殿,吵得周柏言头疼不已,站在窗前来回踱步,透过窗户看向外面,却看不见跪在门口的孙夕颜,扭头对泉青叶吩咐:“把她哄回去,实在不行就请进来,去太医院多请几个太医过来瞧瞧。”
“是。”
这个节骨眼上,泉青叶连踩实都不敢,生怕发出动静,扰人心烦,唯有垫着脚尖行走,方能安心。
看见里面的人出来,孙夕颜眼前一亮,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挪跪上前,吓得关悦等人立马紧跟搀扶。
“泉公公皇上可愿见本宫了?是不是本宫母族真的是冤枉的?这必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娘娘慎言,皇上做任何事情,都是有理有据,而非由着性子胡作非为。”
孙夕颜关心则乱,话越说越不过脑子,吓得泉青叶不得已提高音量,打断她未语的话。
见她被吓得嘴唇颤抖,心有戚戚,忍不住软了厉声,哄劝着:“夜深露重,娘娘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腹中皇嗣要紧。”
这是一锤定下孙家落狱结果,无可翻案的可能性,孙夕颜跪好的身子立即瘫软下来,瘫跪坐在地上,泪如雨下,腹部隐隐作痛,她顾不得叫疼,随意伸手捂腹护着。
靠在关悦怀中,红润的眼睛看向敞开的殿门,眼神悲痛欲绝,艰难从胀痛的喉咙挤出声:“本宫要见皇上,还请泉公公帮忙通传。”
她腹中有皇嗣,不管结果如何,她都要试一试。
跟随而来的太医,见她脸色不对劲,挪跪上前,伸手诊脉,眼珠子瞪圆满是惊恐,忍不住跟着落泪哽咽祈求:“娘娘动了胎气,不可大喜大悲,地上寒凉,不能久坐,得卧床静养,还请娘娘挪身。”
她孙氏一族完蛋,也不能拉他们几个跟着陪葬不是?
谁没有一家老小需要养活啊!
这掉的哪是什么皇嗣,那是他们的项上人头和九族性命。
听此一言,泉青叶不敢耽搁,连忙招呼:“赶紧把娘娘抬到偏殿去,奴才这就去回禀皇上,还请陈太医和王太医保住娘娘腹中皇嗣。”
“我们尽力而为。”
陈太医忙着救人,随口应声,跟奴才们一同把人挪去偏殿。
这种要命的事情,谁敢作保?
泉青叶差人去请其他太医过来,而后进殿回禀:“孙淑媛动了胎气,太医说得赶紧卧床静养,奴才便自作主张,让人把娘娘挪去偏殿。”
“奴才该死,请皇上责罚!”说完话,压弯的腰肢,再也没能挺直,双膝跪在地上,额头紧贴冰凉的地面,一股寒气从指尖渗进去,缠着心脏冻得他忍不住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