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太阳升起。
戈壁被染成一片刺目的金色,气温开始急剧攀升。
队伍再次启程。
头顶是烈日,脚下是沙砾。
放眼望去,只有天空的蓝色和戈壁的黄色。
四十多度的高温炙烤着大地,空气因为热浪而扭曲。
每个人的嘴唇都干裂起皮。
汗水刚冒出来就被蒸发,在皮肤上留下一层白色的盐霜。
为了节省淡水,他们只能小口地抿着水壶里带咸味的盐水,用又干又硬的压缩饼干充饥。
那饼干硌得牙疼,吞下去像是在吞沙子。
骆驼不紧不慢地走着,驼铃声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的节奏。
每当骆驼停下休息,众人便立刻躲到它们投下的狭小阴影里。
罗大嗨趴在驼峰上,有气无力地哼唧:
“司马,你说这地方以前是个大湖,水呢?水都让谁喝了?”
司马恢没有理他,只是机械地牵着骆驼,一步步往前走。
随着队伍不断深入,平坦的戈壁渐渐被起伏的沙丘取代。
他们进入了库鲁克沙漠的边缘,当地人称之为“大沙坂”。
这里的沙子分布不均,有些地方看似沙丘,踩下去却很浅,底下是坚硬的盐碱地壳。
而有些地方则是松软的流沙,能没过小腿。
向导老人走在最前面,用一根长长的木杆探路,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引导驼队。
就这样又走了一天。
第三天破晓时分,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
就在前方遥远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座城市的轮廓。
那是一座沐浴在晨光中的城池,城墙高耸,宫殿连绵,塔楼的尖顶闪着光。
整座城市漂浮在沙海之上,壮丽又虚幻。
“俺的娘诶!那……那是什么!”罗大嗨揉了揉眼睛,胖脸上满是激动,“是金子!是金子做的城!俺们发财了!”
“那是海市蜃楼。”司马恢说道。
“海市蜃楼?”罗大嗨不信,“可它也太真了!”
“那是光的折射,把远方的景象投射了过来。”胜香琳也开口解释,“只是……这里方圆几百里都没有城市,它折射的……是哪里的景象?”
所有人都沉默了。
那座辉煌的城池,就像一个美丽的幽灵,静静地悬浮在天边。
方羽看着那座虚幻的城,目光深远。
向导老人和他的两个儿子也停了下来。
老人指着那片沙坂,对宋地球教授比划了几个手势。
“他们说,就到这里了。”宋地球翻译道,“再往前,就是魔鬼出没的地方,他们的骆驼不能再走了。”
罗大嗨急了:“哎,别啊!加钱!再加钱不行吗?”
向导老人只是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敬畏和恐惧。
他没有多说一句话,卸下众人需要的物资和水。
然后调转骆驼,沉默地转身离去。
十几匹骆驼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沙海之中。
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七个人,和眼前那座虚幻的黄金城。
一种被世界遗弃的孤独感油然而生。
“好了,都动起来。”司马恢打破了沉默,开始分派任务,“重新整理装备,我们徒步前进。”
“目标是大沙坂另一头的克拉玛依物探分队会合点,那是我们最后的补给站。”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
每个人都分到了一个帆布背包,一个用来防寒的毡筒子,一把猎刀,一个装满水的军用水壶,还有一捆长绳和几天的干粮。
通讯班长小刘则额外背上了一部沉重的光学无线电台。
罗大嗨一边往包里塞饼干,一边还在念念不忘:
“司马,你说那真是假的?俺瞅着不像啊,万一呢?万一咱们错过了几个亿呢?”
“那你就留在这儿等着它掉下来砸你头上。”司马恢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把那杆老掉牙的边防铳背在身后。
玉飞燕检查着自己的背包,又看了看远方的沙海,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下意识地寻找方羽的身影,他已经整理好了行囊,正负手站在沙丘上,眺望着那座海市蜃楼。
不知为何,看到他的背影,玉飞燕原本惴惴不安的心,竟安定了许多。
“都好了吗?”司马恢检查了一遍所有人的装备,沉声问道,“出发!”
一行人,排成一列,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入了茫茫沙海。
他们的身影在巨大的沙丘下显得格外渺小。
风沙吹过,很快便抚平了他们身后的脚印。
两天后,队伍终于抵达了地图上标注的会合点。
一片被巨大岩山环抱的平坦沙地。
然而,眼前空空如也。
没有钻井平台,没有帐篷,没有车辆,甚至没有一丁点人类活动的痕迹。
只有风吹过沙地,发出呜呜的声响。
“人呢?”罗大嗨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和沙,胖脸上满是失望,“说好的克拉玛依的同志呢?说好的热饭热水呢?俺的红烧肉呢?”
没人回答他。
每个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在这片绝地里,失去补给和接应,无异于被判了死刑。
通讯班长刘江河,一个二十岁出头、皮肤晒得黝黑的小伙子,立刻架起了那台宝贝的光学无线电台。
他的手指在发报键上快速敲击,发出信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除了地平线上扭曲的热浪,没有任何回应。
宋地球教授的脸色愈发凝重,光秃秃的头顶在烈日下渗出细密的汗珠。
“老宋,别急。”司马恢递过来一根烟,自己也点上一根,烟雾在干燥的空气中迅速消散,“也许他们转移了阵地,或者设备出了问题。”
就在这时,风向变了。
原本只是呜咽的风声,骤然间变得尖利起来。
天空的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昏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