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心中一痛,这些都是她这段日子以来精心给知念准备的嫁妆,怎会是若蓁不要的东西?
“大小姐,这些都是夫人用心准备的嫁妆,您怎能这般——”
“雪枝!”陈氏呵斥住她,压住心中痛意,强扯了一个笑来,上前拉住江知念的手,带着她来看,“知念,你瞧,这是我特意请了名匠雕的一只玉桃,通体用的都是难得一见的粉玉。”
“你可还记得?小时候你为了我,去摘树上的毛桃,挠得满身都是红痕,母亲都心疼坏了。”
江知念眼眸微垂,她记得,她当然记得了。
那时候陈氏只是她的阿娘,也只会给她绾发,不会为了别人对自己恶言相信,更不会陷害她设计她让她葬身雪地,做一个孤魂野鬼。
所以现在陈氏这是在做什么?展现一番遗失已久的母爱,然后期望她将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吗?
且不说前世的事情,光是这一世她便做不到一笔勾销了。
江知念唇角微勾,似乎带着淡淡的笑意,陈氏看不清她的眼底是什么神色,还以为知念终于愿意看一眼她准备的东西。
却在下一瞬,江知念挣开了她的手,声音淡然道,“江夫人,多谢您的好意,但我毕竟不是江府的人,您的东西我受之有愧。”
陈氏瞬间脸色苍白,一丝血色也没有,“知念!”
她看了看江老夫人,又回到江知念脸上,她那副淡然的,毫不在意的神色,竟然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子剜心!
强忍着泪意,陈氏柔声问道,“老夫人给你备的,你都收了,为何我的你不肯收?”
“为何,江夫人心中不清楚吗?”
“江夫人不必破费,您有的我都有了,至于这些东西合该留给您自己的亲生女儿。”
言罢,江知念朝着江老夫人一礼,便转身离开了松鹤院。
陈氏摇摇欲坠,捂着心口被雪枝扶着坐了下来,当即哭咽不止,“母亲,知念为何,为何连我给的嫁妆也不肯收了啊……”
“你自己个儿想想,当初你是怎么对念念的,她若是肯收才怪了!”
随后她长叹一声,“莫说你,就是我的这一份,她只怕也不想收。”只是不好拒绝她罢了。
陈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会想到当初自己如何偏心江若蓁,只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事情,将这份母女情消耗得一丝不剩,她就后悔莫及。
……
江知念不曾失言,带着江枫回了府上,只是一路上都一言不发,江枫轻声问,“大姐姐,你是不是不高兴呀?”
“怎么了?”
江枫摇头,想了想道,“大姐姐,你要是回江府不高兴,以后我要祭奠母亲的时候,我可以自己回去。”
江知念勾了勾唇,摸着他的头没说话。
今日温长安要来授课,授课之前,江知念问起江枫父亲的事情,她道,“之前是我考虑不周,没有询问过枫儿的意见。”
温长安则确实有消息要带给她,“出于私心,我不希望你在枫儿身上耗费太多心神。何况交予他父亲抚养,是最应当的。”
“可这次我去见到了枫儿父亲。”
“只怕他不看托付。”
江知念抬眼,好奇道,“此话怎说?”
这一次温长安确认江枫不在偷听后,才缓缓道出,“听闻二夫人一个人在江府拉扯三小姐和枫儿,江大人只在二夫人去世后回来了几日,此后又匆匆离京赴任。”
“他未能做好一个丈夫,又岂能做好一个父亲。”
“或说,他的心不在京城。”
江知念手心微微出汗,脑子里却回想起白氏,那个总是忍气吞声,委屈了一辈子,最后却为了自己的子女奋起反抗的女人。
原先她以为二叔因官职不得不只身在外,将妻女留在江府受苦,可温长安这般说来,颠覆了她的想象。
倘若这个男人一直知晓二房在江府的地位不高,于是自己躲了出去逍遥快活呢?
在外领着俸禄吃穿不愁,就是养着小妾外室也未可知。
他倒是快活清净了,可白氏在江府过的是什么日子,江雪宁和江枫过的又是什么日子?
当初江雪宁为了给弟弟寻一个夫子,甚至给她下跪。
而白氏的丈夫,江雪宁的父亲,仅仅只在发妻身故后,短暂地回来探望了几日,甚至不问雪宁接下来的打算,甚至不为自己的子女谋划。
“那他怎么说?”
“我将信带给江大人,他看过后,只说自己在外无法照顾好一个孩子,江府本就是枫儿的家,江家总不会少了他一口饭吃。”
她冷笑道,“那你可说了,枫儿在江府险些溺死的事情?”
温长安沉默不语,答案却显而易见。温长安则道,“这便是为何,眼下我觉得那并不是一个好去处。”
“在我准备离开时,见到一个孩童朝他跑去,扑入他的怀中,原来江大人在外已有侧室,同样育有一女一子。”
江知念默然。
忽地,她道,“我知晓了,此事还请温公子保密,特别是枫儿。”
温长安颔首,江知念瞧他眼下有些乌青,想来昨夜休息得不好,于是道,“府上给温公子也备了院子,若是有闲暇时,公子可以在那院子里稍做休息。”
实则是温长安昨日下水救人,一直没换衣裳,直到回家。所以夜里受凉。
“多谢江姑娘好意,今日阿娘还等着我回去用饭。”
江知念一顿,当作没听到就出去了。
剩下温长安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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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知念来到玉裳阁交代事务,因着接下来到大婚后几日,她都没有时间再来玉裳阁。
赵掌柜一一记下来后,忽然想起昨日夜里的事情,他便提道,“昨夜温公子来了玉裳阁。”
江知念抬眸,不知所以。
“温公子浑身湿透,却买了一套女子的衣裳,说是淋了雨。”
“淋雨?”江知念觉得有些荒唐,昨日哪里有雨,等等……她怎么觉得这个借口有些耳熟?
赵掌柜点头,“昨日京城没有下雨,且那衣裳温公子给了马车里一个女子,自己浑身还湿着呢就走了。”
听到这里,江知念狐疑地看着赵掌柜,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昨日他买走的衣裳款式,你可还记得?”
“这是自然,小姐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