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饮尽,血哀者脸上流露出一股自得的神色。
“多么有意思的故事。”
唐恩放下了酒壶,“所以始祖?”
“他是这个世上本性最冷漠的生物,他不在乎你们的死活,他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为了重新塑造一个让自己觉得美好的梦境。
当银月升起之时,他会用最恐怖的一次献祭来塑造自身所处的世界。”
“什么样的世界?”
“当然是王国永存,兄妹和乐。”
“可他献祭了自己的血亲。”
“那只是必要的牺牲,你知道如何改变世界吗?”
唐恩摇了摇头。
“我可以告诉你,第一先塑造一条虚假且足够稳定的时间线,这需要大量的牺牲来维持。为了这条时间线的演化符合自身的期待,你需要在每个节点用生命的代价来约束其演化的方向。
第二,在现世引发一次大规模的献祭,以现世的崩毁来引导自身塑造的时间线覆盖既定的现实。
所谓朝圣之路和银月之路都是牺牲的一部分,当银月降临之时,你们始祖的梦就会成真,到时候你们就会死去。”
“我怎么相信你?”
“因为我也在梦里。”
血哀者咬破指尖,凭空划开一道口子。
花香,蝶群,以及一座美丽的高塔还有塔边跳舞的角民公主。
仅仅只是一瞥,唐恩就感觉到了莫名的压力,来自塔上的身影瞪了一眼,他便被驱逐了出来。
“那是?”
“一条虚假的时间线,可惜它快成真了,而且那里面没有你们的位置。
不过,我能给你一个拯救族群的方法。”
“引血之刃?”
“对,那个武器不仅仅是武器,有了它你还能借助现世和虚假时间线之间的回响一步登神,到时候你就能带着自身的族群在现世外铸造永恒的神国。”
“为什么不是现世?”
“因为来不及了,你们的始祖已经把他期待的那条时间线和现世完成了粘黏,一切只等最后的时刻到来。”
“我还是不明白你的目的?”
血哀者狞笑道:“我啊,最不喜欢这种痴妄的生灵幻梦。
现在抉择在你手里,杀了塞勒涅拯救族群,还是成为你们始祖幻梦的可怜祭品。”
“若是我跟塞勒涅说明此……”
“不用花费口舌了,月之公主这个身份不仅是血月公族的出身,还是始祖利用他那位妹妹灵魂碎片塑造的玩偶,你阻挡不了她对过往回归的渴求。”
……
癫雾,岔路。
莉莉丝盯着前方的那个身影,袖里的绯烟之刺已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唐恩走在前方,银月朦胧的光辉于癫雾中指引着方向。
厚重的雾气令唐恩愈发熟悉,这里的时空割裂之感与现世的雾气已极为相似,只是那癫狂的意味似乎有某种意志的强行干涉。
拼合多方的说法,唐恩已对前路有了大致猜测,唯一令他不安的是为何源初要刻意让他经历这段漫游片段。
正当他思考的时候,瓦莱里娅忽然抓紧了他的衣袖。
癫雾忽然散开,一个巨大塔群出现在一众血族面前。
银月忽地坠下,朦胧的光映照在塔林上。
没等唐恩开口,四大公族的血族已先一步飞向了塔林查看。
瓦莱里娅正要开口询问之时,唐恩收到来自月之公主的提醒。
无数声尖啸自塔林传来,震荡的癫雾化作了一幅幅怪异的画作,随后将一众血族淹没其中。
外面窥视的大公们正打算带着亲卫进入,却在突变的异象前刚要逃离,下一刻也被卷入了这番恐怖的景象里。
幻梦,高塔。
唐恩坐在一张木椅前,旁边是窄窗,眼前是一张圆桌,圆桌旁是个穿着长裙的女角民。
“哥哥,你怎么了?”
轻柔的声音在这突兀的场景里显得如此怪异,连声音里的关怀都显得可怖。
唐恩忍住了动手的冲动,窗外的高塔里已有数座寂静崩塌。
很快唐恩意识到了眼前的景象,这是始祖往日的幻梦,是他记忆里最为美好的画面。
“我在想外面是什么样?”
小公主异常地兴奋道:“哥哥终于想出去了吗?”
唐恩颔首应下,随后被小公主一把抓住,一起奔向了高塔的门外。
一阵白光过后,一轮血日呈现。
在无尽广阔的茂野上立着无以数计的长杆,长杆的上方尖端穿插着角民的尸体。
每一步都是血迹,每一步都能听见哀嚎。
在这盛大的血迹中间,是一座削去了尖顶的金字塔。
这一幕让唐恩感到熟悉,是和精灵之神拥光者类似的仪式。
在高台上一名戴着王冕的角民王者在哀嚎,他的眼窝已被戳瞎,鲜血自五官流出,身体的每一寸皮肤上都刻着血纹。
唐恩攀上高台,看到了角民王子对面的血族。
血日的天穹上刺客出现一轮银月,银月里塞勒涅的身形若隐若现。
始祖转身看向唐恩,呆滞的目光缓缓恢复神色。
“跪。”
一声呼喝,恍惚间唐恩看到无数个类似的场景里各个闯进来的血族应声跪地。
引血之刃出现在唐恩的手里,浮现的血膜抵住了来自始祖的威吓。
始祖好似没有察觉,银月缓缓降至唐恩头顶。
塞勒涅自银月中走出,其拖曳的裙摆划过唐恩的身侧。
她看见了唐恩手里的短刀,只是短暂地沉默了片刻,依旧选择走向了始祖。
天穹中无数轮血日浮现,每一轮血日中都有银月塞勒涅的身形,亦有始祖的出现,唯独那跪地的祭品各有不同。
四位大公反抗得最为激烈,可惜依旧动弹不得。
塞勒涅拖着长裙走到始祖前,只听得始祖温柔地抚摸着她的长发。
“妹妹。”
下一刻唐恩看到眼前的塞勒涅分为了八道重合的身形,从幼儿到成年,唯独没有年老的模样。
唐恩知道这是始祖记忆里对那位妹妹最为熟悉的片段,随着时间的流逝,往日熟悉的生活在这位始祖的脑海里也只剩下熟悉的片段,塞勒涅也因此从一个整体渐渐崩解为碎片。
这一刻唐恩知晓了这个纪元始祖是如何维持现世的时空结构稳定,他将自身的记忆作为载体,借助角民王国的血迹来保存往日回忆。
所有紊乱的时空都被始祖利用血日锚定,成为了他的旧日记忆演化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