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薄银光弥漫之镜,月之公主塞勒涅端坐在梳妆台边,孤独地对着一面月轮似的银镜。
镜面的另一侧月光在始祖血日红光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照着床榻上的唐恩身上,将他的意识拉进了月光银白之地。
白色花丛遍布之处,银色的薄纱覆盖此地。
唐恩在一张银色座椅上醒来,一睁眼就看到了花丛中在念诵悼词的月之公主。
“你来了。”
“这是?”
“银月之地,血月公族最后的墓地。”
随着月之公主塞勒涅手指指向的方向望去,无边无际的白色花海间无以数计的虚幻银色墓碑轮廓若隐若现,每块墓碑之中隐约可见一个蜷缩着的痛苦血族虚幻身形。
“第一轮银月崩溃之时,所有死亡的血月公族灵魂都被溢出的恶意污染。在始祖艰难维持的清醒意识协助下,他们被埋葬在第一轮银月残骸之上,他们正是新月的基石。
银月之路构筑之后,所有加入这条路的血月族民一旦死去,灵魂都会来到这里,一同分担那时留下的恶意。
此处即是新月,这里就是第二轮银月真正的基石。”
唐恩看着塞勒涅新建的墓碑,“索恩死了?”
“为了始祖的复苏,我们需要分散神使的目光。”塞勒涅抚摸着墓碑。“其实你编织的谎言并非虚假,新月的最后一步就是融合祖地无数长老在始祖恶意折磨下的癫狂灵魂。
这一步是始祖在旧月崩溃时制定的方法,我们借助旧月塑造新月之形,始祖呼唤各公族的长老分担恶意的同时为新月成型之时准备灵魂祭品。”
唐恩面露尴尬,他本以为是打算用一个弥天大谎来激化这个漫游片段里的各方矛盾,谁知道竟然触及了这个纪元的真实隐秘。
“有影响吗?”
“恰恰相反,这是更完美的情况,有其他公族的灵魂一起献祭,新生的银月会更加完美。始祖安排祖地呼唤各个公族的长老进入,其本意正是为新生的银月准备其他公族的血脉。
上次的失败让始祖认识到唯有以整个族群的鲜血脉络共同分担恶意,他才能维持持久的清醒。”
唐恩好奇地问:“所有的族民共同分担?”
“始祖作为血族的源头,其一直承担着自族群繁衍后不断膨胀的恶意。上次的失败除了神使的暗中干涉外,还有那本就庞大的恶意绝非我们一族可以承担,以各公族长老作为锚点将恶意重新返还各公族族民的血脉中,于此循环之中始祖自然就摆脱了恶意的负担。”
“若是如此,整个血族会如何?”
月之公主塞勒涅平静地说:“我们将与始祖一同承担恶意的苦难,亦将与之一同迈向更高处的升华。”
“这就是银月不能与其他公族分享的秘密?”
“是的,当初始祖给最初的五位大公分配权柄时,唯独看中了我族初代大公的忠诚。”
“现在和我分享这个秘密是?”
“当你出发之时,银月会驱散覆盖在前往祖地深处路上的癫雾。我希望你能把其他公族的精英一起代入始祖划定的献祭之地,他们的牺牲会为银月增添更为璀璨的光芒。”
唐恩沉默了会,问:“为了始祖的清醒而把整个族群的大半精英一并牺牲吗?”
月之公主塞勒涅意味深长地看着唐恩:“我们没得选,当始祖苏醒之时,为了恢复恶意折磨的躯体他亦会依靠血脉的羁绊吞噬众多子嗣。”
塞勒涅的坦诚超乎了唐恩的预料,他神色古怪地看着塞勒涅:“你......”
塞勒涅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语:“我的命运早已是规划的路线,始祖是唯一能阻止我族走向现世崩坏命运的选民,否则神使的影响终将引导我等走向无可挽救的毁灭。
等你离开这里,神使一定会找上你,你可以聆听他的蛊惑之语,或许你会明白自身命运的抉择。
在银月降临之时,我会成为血日和银月之间的枢纽,到时你的那把引血之刃足以在神使的介入下窃取这份伟力。”
“为什么告诉我这点?”
恍惚的幻觉再次出现,这一次唐恩看到月之公主的背后浮现八张不同的面孔,神情各不一样。
“因为一切早已注定,现在只不过是未来的过往,而我早已经历了一切。”
下一刻鲜血尊主在银月下动用引血之刃刺穿月之公主塞勒涅的画面浮现,那副痛苦的面貌逐渐和唐恩眼前的月之公主塞勒涅重合。
“我想看看你这次的选择。”
银光褪去,唐恩从床榻上醒来,目光看向窗外橘红色的暗日。
刚刚发生的一切令唐恩思绪错乱,以这个漫游片段如今的时间节点来看月之公主塞勒涅绝无可能看到未来鲜血尊主的作为,可为何她竟然能说出刚刚那番古怪的话语。
是有类似源初那样的外力介入了这场演化?还是血族此刻的银月还隐藏着什么特殊的隐秘?
阴影处一个老者自角落走出,拉齐尔长老脸上幻化出一副面具,神使血哀者悄然出现。
“命运总是充满着不确定的意外,这才是生命如此鲜活的意义。连神魔都无法掌握充满迷雾的未来,唯有这样卑贱者才有超越过往的出路。银月,多么美丽的光芒,看来那位女士已经向你发出了邀约。”
穿着睡袍的唐恩起身走到屋里的小圆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血蜜酒。
“你也是来给我启示的吗?”
“准确的说,我是来给你自由。”
“什么?”
血哀者走到唐恩对面坐下,“首先,我要问你一个问题,你可相信一切皆可不朽?”
唐恩摇了摇头,他的思想和此世不同。
“一切皆在变化,静止只是短暂的片段。”
“有觉悟的说法,是啊,唯有终末的崩坏才是既定的不朽。”
唐恩微微皱起眉头,不过没有多言。
“可总有狂妄的野心家痴恋那不朽的命运,其中以你这位始祖尤甚,他渴求以锚定一切的方式将未来同过往一般锁定,以此建立不朽的现世。”
血哀者取下面具,目光里露出欣赏和轻蔑掺杂的复杂神色。
“一切还要从那个王国的毁灭开始,你要不请我喝一杯,我愿意给你说说那幕有趣的悲剧。”
唐恩忍住心里的不适,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拿起酒壶给他倒了一杯。
血哀者举起酒杯抿了一口,锐利的视线穿透血日的光芒再次回到了那个王国覆灭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