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脚接一脚踩得生风,二八分的发型被汗浸湿,几缕头发垂下来,狼狈中带点可笑。
远处的车里,傅祈年正靠在驾驶座上,穿着一身黑色衬衫,袖子挽到手肘,腕表冰冷闪光,修长手指搭在方向盘上,嘴角却慢慢翘起。
他望着那束可怜的玫瑰花被活活踩死的画面,勾唇哼笑了一声。
他这个老丈人火气咋这么大呢。
傅祈年很想和明贺之平心静气地谈谈。
但显然,暂时,他不能再去触霉头了。
这玫瑰花他是一大早托人跑了两条街买来的,专门拿来哄明月的。
好在他放完花就立马溜了,要不然又得跟那只老狐狸过招。
架是不用打,可他总觉得明贺之不止在骂他一个人……
确实,他的直觉没错。
站在旁边的乔明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
“阴魂不散!”他怒喝一声,一脚踢开门口的地垫,“哪哪都是傅家人!”
“乔明!”他一转头,又吼了一句,“让福伯去看看东南角有没有风水好的宅子!”
明贺之往屋里走,“什么破烂地儿!别特么再让我一出门就看见傅祈年的儿子!”
乔明嘴角抽了抽,明贺之挺沉稳的一个人,只是只要遇到傅家的事情,总会像只暴躁的雄狮。
明贺之搬来这里时,还真不知道傅祈年他们住这里。
搬来不到一个月,他一次站在二楼喝茶,一眼就瞄见街对面,傅家那几个熊孩子正拿着小水枪打架。
当时,他想,自己昼伏夜出的,不会碰到傅家人,谁踏马的……
傅祈年来翻墙了。
出门还时不时得看到他的小子们。
烦透了。
明贺之真的是烦不胜烦,乔明知道明贺之在气头上,他没有出声。
毕竟这地儿,背靠山林、临近边防——万一哪天出点事,警察抓人前他还能顺着山道隐入丛林,甚至直接跑路出境。
*
傅祈年直到看到明贺之走进了明家,才缓缓踩下油门,调转车头往回开。
夕阳穿透在车窗,覆在他冷硬的侧脸上,他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方向盘,眼神却像钉子一样,钉在前方不远处的铁门上。
车子慢慢滑行到路边停下。
傅商盛抱着个鼓鼓囊囊的大布包,站在陆家铁门外,踮着脚朝里张望。
他怀里的东西太重,胳膊圈得发红,眼神却透着认真。
铁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走了出来。
脸颊肿着,嘴角有结痂,鼻梁上还有淤青,却背脊挺直,步伐坚定。
马温雅。
她默不作声地走到傅商盛面前,把他怀里的布包一把接了过去。
那布包她抱得很稳,像是早就习惯了什么沉重的东西一样。
傅祈年在车里看着这一幕,指尖停了下来。
那女孩年纪跟傅北辰差不多,眼神老得像是过了三十。
他忽然有点自我感动。
自己四个孩子,一个比一个精气神足,那都是在他傅祈年这个好爸爸的羽翼下长大的结果啊。
*
明月昨晚老样子去看赌场,凌晨才回家。
她翻了个身,睡眼朦胧地摸到床头手机,一看,有三通未接电话,六条短信。
全是那老男人的。
她点开来翻了翻,又关了屏幕,把手机塞回床头柜。
她这人就不讲道理,一想到傅北辰昨天考试时居然遮着试卷不给她抄的画面,她心里就一口气堵着。
她不是爱学习,但她是赌徒。
考试对她来说,不是证明自己,而是必须要赢,哪怕是用不光彩的手段。
门外忽然传来几声轻响:“咚咚——咚。”
“明月。”
明贺之低沉的嗓音隔着门板,略微磁性。
“算了,我给你退学了。”别去丢人现眼了。
明贺之刚进门就想到明月昨天去考试了,这可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考试啊!
作为父亲,他很想知道她考的好不好。
结果一问老师:16分。
这跟没答题差不多。
明月眼皮一抬,坐了起来,正合她的意思,声音不加掩饰的欢快:
“退了吧,反正我也不想去!”
“……!!”门外沉默了两秒,明贺之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
他本来只是想顺口一说吓吓她,谁知道这丫头干脆借坡下驴。
他之所以想让明月拿张像样的毕业证,就是想给她包装好看一点,找个好婆家,看来希望不是很大。
他深吸一口气正想转身离开,却“咔哒”一声,门开了。
“爸,你身上的伤好了吗?”
明贺之闻言倒是略感欣慰,弯了弯唇:“放心,你爸铁打的……”
“借过一下。”明月笑嘻嘻地绕过他,一把将望远镜塞进怀里,飞快地往楼上跑。
明贺之看着她后脑勺,眼角狠狠抽了一下。
不行,他得尽快搬家!
*
傅家老宅
傅商盛站在树下,双手高高举着,像根挺拔的小标杆,脸上没什么表情。
傅枭盘着腿坐在一块石凳上,一手环胸,一手托着下巴,眼睛眯成一条缝,嘴里“啧”了一声。
“我猜,你肯定是偷吃了我藏在橱柜里那颗草莓泡泡糖。”
他语气低沉,还努力把奶音压得跟老干部似的。